“大人,外面有个道僮求见,说是白云观静音道长派来的!”森可成从外间进来了,周可成这次来北京,考虑到京都重地人多眼杂,阿劳丁、灰发这些人太过显眼,只有森可成在大明已经呆了一年多,无论是语言还是外表已经与寻常大明百姓差异不大,因此便让他担当此行的护卫。
“静音?请他进来!”
“是!”
片刻之后,一名只有十四五岁的道僮从外间进来,向周可成合十行礼:“这位便是周先生吧?静音道长让我前来通知一声,明天有贵人要来观里进香,恐怕不太方便,要么您今日便搬来,要么过两三日再来!”
“宫里有人?”周可成来了兴趣,笑道:“敢问一句,这来的是哪位贵人?方便询问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那道僮笑道:“若是不事先告知,观里也不知道应当如何接待,若是生出事端岂不是大祸?那贵人便是裕王!”
“裕王?”周可成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那道僮也不奇怪,笑道:“听口音周先生是南方人吧?裕王便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
“哦哦!”周可成赶忙笑道:“在下平日里都忙碌于商贾之事,对于这些事情也不知晓,见笑了!”说到这里,他向一旁的森可成使了个眼色,森可成会意,取出数枚银币那道僮。
“接下来在观中还多有烦扰,还请多多关照!些许意思还请收下!”
“多谢周先生!”那道僮大喜,他手上一掂量便知道至少有两三两,当时银价还没有明末时那么贱,寻常工匠一月下来也就一两银子,足够养家糊口了,周可成等于是一下子赏了他寻常工薪阶层两三个月的薪水。
那道僮得了周可成的好处,心里感激,笑道:“周先生这般大方,难怪静音道长如此看重,得了先生的好处,小可便多一句嘴,若是来得及的话,最好今天下午便来观里!”
“为何这般说?”
“先生是外乡人,想必未曾见识过天家的威仪吧?这裕王便是当今的太子!这京城除了圣上,便数他大了,圣上平日里潜居西范,三五年也难得见一次,先生若想见识见识天家威仪,这便是个好机会!”
“裕王是太子?”周可成一愣:“可你方才不是说他是圣上第三子吗?第一、第二子到哪里去了?再说若是太子,自然入居东宫,怎么又会封王?”
“这个先生就有所不知了!”道僮笑道:“圣上的长子出生之后便被封为太子,可没多久就夭折了,后来又封次子为太子,没多久又去世了。所以圣上就有些忌讳,觉得封太子会折了儿子的福分,于是就只封为裕王,不过京师的人都知道,若是不出意外,圣上百年之后便是裕王继承大位!”
“原来如此!”周可成听到这里,心中一动,笑道:“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曲折,多亏小道长解说,不然岂不是错过了?来人,快快收拾东西,待会我们就搬过去!”
裕王府。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碧纱,已经失去了夏日的灼热。两个宫女站在墙角,轻缓的摇着团扇,将身旁铜盆里的冰块散发出的寒气驱散,带来一阵让人舒适的凉意。一名身着黄袍文弱少年小心的从一捆桃木筷中抽出一根,然后将剩余的随意分成两组,从右手边的这一组取出一根,将其挂在左手小指上(筷子就夹在小指和无名指之间),然后用右手数在左边的桃木筷子,四根四根的数,将多余的桃木筷夹在无名指于中指之间,他的动作非常熟练,好像时常进行这种操作。很快,他就完成了,抬起头向站在窗户边的中年士人问道:“高先生,您来替我解一解这卦象!”
这个士人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生了一张国字脸,两条浓眉,高挺的鼻梁,看上去不怒自威。听到那文弱少年的要求,他皱了皱眉头,露出不情愿的样子,不过还是走到桌旁。他看了看卦象,低咳了一声,目光扫过那两个正在打扇的宫女,宫女赶忙放下团扇,向两人躬身行礼,无声的退了出去。
那文士看到屋内无人,方才低声道:“殿下,您是国之储君,只需敬天法祖,致孝尊亲,大位自然便是您的,又何须求神问卦呢?”
被文士责问,这少年也不着恼,笑道:“高先生此言差矣,文王大圣至贤,不也演周易吗?您说我是国之储君,但太子之位一日不定,我就只是裕王,并非太子!我那四弟仅仅小我一个月,居所服仪无别,父皇的心思谁又弄得清楚?”
“殿下此言差矣!”那文士肃容道:“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有国有家之人若想长治久安,子弟不自相残杀,就要明白这个道理。圣上天纵英睿,又岂会不明白此理?莫说殿下比景王大一个月,就算只大一天,一个时辰,这天下也是您的,不是景王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圣上一时糊涂了,可这天下是二祖列宗之天下,并非圣上一人之天下,废长立幼,高某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以死相谏!”
“高先生!”听了这中年文士这番表白,那文弱少年也有几分感动,他微微点头:“高先生的忠心,本王是明白的。只是我这卦算的是明日去白云观烧香的事情,还有我这身体如何。说到底,若是我那两个兄长还在,这大位是怎么也轮不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