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们都离开了,周可成靠着椅背,神情疲惫,方才的嘲笑和讽刺消耗了他相当多的精力,尤其是他在懊悔自己太过宽宏大量,没有干掉津田宗达这个大嘴巴,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泄露消息,自己又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杀掉。
“信长殿下,您觉得我的计划能够成功吗?”周可成突然问道。
方才一直站在身后的那个披甲武士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随即低声道:“您的所有计划都是建立在今川殿下会突然死掉的基础上,所以——”
“呵呵,都是空中楼阁是吗?”周可成笑了起来:“其实没死也一样,一个针对今川家的包围网正在形成,其实事情很清楚,如果五年内今川家不完蛋,等他整合完近畿和今川的旧领,其他大名都只有屈膝投降!而今川义元也很清楚,所以他现在才这么忙着改易领地,推广《今川假名目录》、《寄亲寄子制度》,就是为了对付即将到来的围攻!”说到这里,周可成转过身,对那位武士笑道:“怎么样,信长殿下,你有没有兴趣在下场玩一局?”
“我?”
“没错!我需要一名指挥官,而你正好符合我的一切要求,难道你不想向过去背叛你的那些人复仇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别忘了,您过去也是我的敌人之一!”
“那岂不是更好?背叛是最好的复仇,不是吗?”
那武士取下头盔,露出一张黝黑而又英俊的脸,他弯下腰答道:“如果是这样,我很高兴接受您的要求!”
京都,今川府邸。
“殿下!细川晴元收养了左大臣三条公赖第三女为养女,并将其嫁给了本愿寺显如为妻。”
今川义元放下毛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哦,难怪前几天左大臣上书,请求朝廷任命显如为权僧正,原来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呀!”
“那幕府方应当如何应对?”
“无妨,表示赞同就好了,我们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得罪本愿寺方面!”今川义元拿起毛笔:“说到底,显如的目的是为了通过提高自己的官位来对付他那些叔叔伯伯们,本愿寺的内部问题可比外部问题麻烦多了!”
“是!”相伴众拿起毛笔,在文书上书写意见。今川义元突然放下毛笔:“且慢。”
“怎么了?殿下?”
“三条公赖,三条公赖,对了,武田信玄的正室好像就是三条公濑的女儿,这样一来武田信玄岂不是和本愿寺显如结为连襟了?”今川义元他放下毛笔站起身来,脸色阴晴不定,突然他停下脚步,厉声喝道:“立刻派人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看看这件事情背后有没有武田家的影子!”
“是,殿下!”
今川义元回到书案旁,他重新拿起毛笔,却只觉得心烦意乱,无法再批阅下去。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起来。武田信玄的小把戏并不让他意外,少年时老师就曾经就教诲过他,盟约只有在双方都需要的时候才有效,如果双方的实力对比发生了变化,那么盟约存在的基础也就不复存在了,不管多么神圣的盟约都不过是一张白纸罢了。问题是善德寺同盟是由武田、今川、北条三家组成的,任何一家撕毁盟约的都会成为剩余两家的敌人。以他对武田信玄的了解,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是绝对不敢同时面对北条与今川两家开战的,不,他连单独面对现在的今川家都不敢,难道北条家这一次站在了他那边?
对于背叛和骨肉相残今川义元并不陌生,还未满二十,他就踏着其兄长的尸骨登上今川家家督的宝座,其后近二十年里,他率领着今川家的大军东征西讨,其间经历的各种变故更是数不胜数。但北条家的开山之祖北条早云乃是今川义元之父今川氏亲的亲舅舅,为今川氏亲的继位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北条早云能够称霸关东,也离不开今川家的支持,可谓是唇齿相依。其后虽然关系渐疏远,但两家的关系还是相当亲密的。
“看来我今川家的实力的增长已经超过了一个界限呀,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敌人!”今川义元叹了口气,他并不害怕战斗,但这种腹背受敌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四周都是敌人,没有一个可以倚靠的。
“众多敌人其实比一个敌人好对付!”今川义元想起来太原雪斋曾经教诲过自己的话:“人越多就越会以为己方人数众多,自己不会遭到攻击而不做提防,如果形势不利的话,可以示弱,这样敌人更加麻痹大意,甚至会为了争夺战利品而自相残杀,这个时候突然发起猛攻,往往会取得出人意料的战果。”
“那如何才能让敌人觉得今川家弱小呢?”今川义元抚摸了一下颔下的胡须:“这可实在是太困难了呀!”突然,今川义元灵光一现,拊掌笑道:我知道了!今川义元伏案疾书了一会儿,大声道:“来人,用最快的马,把这封信送到太原雪斋老师那儿。”
堺,兰芳社商站。
“还真会挑时候!”周可成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地上的蒲草席刺得他赤裸的脚掌发痒。侍卫浑身紧张的看着周可成,以为自己深夜叫醒他,会遭到一顿训斥。
“让信使去书房,我洗把脸就过去!”
周可成走到窗边,从外面的天色看,应该是已经过了午夜时分,肯定是极为要紧的情报,自己的手下不是傻子,否则不会冒着触怒上司的危险叫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