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有点后悔把张经放在日本了!”
“为什么?”阿劳丁奇怪的问道:“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比起他,许老四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张经可以随意摆布他!”周可成笑了笑:“这次的事情就是一个例子!”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这个家伙?干掉他?还是把他送到其他地方去?”
“还没有决定!这就要看他识不识趣了!”
在下船的时候,周可成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威严一点,这倒是不难——他几乎比在场的所有日本人都要高出两个多头,鹿皮腰带,镶嵌着宝石和黄金的武器,绯色的锦袍。周可成注意到张经的眼角一阵抽搐,心中不由得暗自冷笑。
“拜见大掌柜!”许梓第一个敛衽下拜,身后的随员也纷纷随之下拜,张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躬身行礼,在众人当中显得格外显眼。
“罢了!”周可成虚抬了一下右手:“都起来吧!杜阿,士兵和战象就都交给你了。”
“是!”阿劳丁应了一声。
商站,办公室。
张经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平静一点,但他还是恼火的发现自己在周可成的注视下心跳变得越发急促。
“张大人,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比如说道歉!”周可成微笑道。
“大掌柜,您的意思是?”许梓有些错愕的说,他看了看周可成,又看了看一旁的张经。
“许四爷!”周可成笑道:“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但是你被这位张大人利用了,不过这不是你的错,毕竟在斗心眼上你和他比起来差的还是太远了!”
“利用?”许梓惊讶的看了一眼张经:“难道是——”
“没错!”周可成有点不耐烦的打断了许梓的话头:“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也许你在场的时候,张大人有些话不好说,让我和他单独呆一会!”
“是!”许梓有些狼狈的站起身来,在离开房间的时候他恶毒的盯了张经一眼。
“你是怎么发现的?”张经终于开口了。
“这么说来我想的不错了!”周可成笑了笑:“你想要把我更深的牵扯进这个国家里去,好让我无力介入大明东南正在发生的乱事,是吗?”
“是的!”张经这一次回答的干脆痛快:“我是有这种想法,我在日本这段时间里看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你的力量比我当初在大明时想象的要强大的多,现在回头来看,当初我是有些小看你了,也许你才是倭乱中最大的受益者!”
“呵呵呵!张大人为何这么想?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抢劫,也没有杀人!”
“是的,比起徐海他们,你要和善的多,但很多事情并不是看表面!”张经说到这里:“你比徐海要强,比汪直也要强,原先我听说汪直在倭国称王,来了倭国之后才发现他所依仗的不过是一个海边的小藩,而光是你本人所控制的倭国领地就七八倍于那个小藩。若是你愿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汪直斩草除根,而你却并不动手,这又是为何?”
“我承认我是个有私心的人,那是现在消灭汪直对我没有什么好处!”
“好处?你为了好处难道不会让倭乱继续维持下去,甚至越变越大?”
“所以你就故意不让许梓立刻警告今川义元,使其无法将祸乱的根源消灭在萌芽状态?”周可成的语气变得阴冷起来:“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好乱乐祸者,其无后矣?”
“张某原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这倒是,张大人你的确不是个怕死之人!”周可成笑道:“不过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东南倭乱的真正根源是什么吗?难道是我周可成造成的吗?你、朱纨、还有胡宗宪都是有手腕、有本事的能臣,可是耗费了朝廷几万、几十万两的钱粮,斩首几百几千,但倭乱真的评定了吗?你难道没有往深里想想背后的原因吗?”
“背后的原因?”
“因为海外需要大量大明的生丝、瓷器、茶叶、布匹等商品;而大明也需要海外运来的各种商品,东南沿海有地少人稠,有无数人都是依靠海贸活命,朱纨厉行海禁,等于是砸了他们饭碗,人没有饭吃,难道你要他们乖乖的饿死?”
“笑话,朝廷厉行海禁是查禁无法无天之辈,待到将倭寇剿灭,自然会再开商埠,你这分明是托词!”
“也许你说的不错,待到将倭寇剿灭之后,朝廷会再开商埠。可问题是人每天都要吃饭,朝廷还没有剿灭倭寇之前他们吃什么?穿什么呢?再说即便朝廷再开商埠,也不是人人都能和海外之人做生意的,还是会有很多人会铤而走险!”
“这等贪利之徒又有什么好说的?”张经冷笑道。
“天下何人不贪利?天子将宗室分封各地,坐享厚禄美田;读书人一心只读圣贤书为的什么?还不是因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种田人挥汗如雨,还不是为了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为何海商就不能贪利呢?”
张经被周可成说的张口结舌,最后只得强答道:“这,这个自然大有不同!”
“因为读书人、种田人得利,但都是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但我们海商虽得重利,但却是在朝廷控制之外,是法外之民吧?”
张经惊讶的看着周可成,对方的话说中了他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地方,让他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