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徐渭伸出右手,与对方握了一下。
金山卫。
“大人眼下正忙,请你在这里等候一会,轮到你了,自然有人来叫你!”
“是,是,小人明白!”茶铺老刘欠了欠身体,找了个靠墙的长凳坐下,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这位周大人就是自己的财神爷,从去年到今年开春,短短半年时间自己已经挣到了开茶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一开始他还想着攒够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养老钱他就和老伴去乡下买十几亩桑园,半亩菜地,这样春天卖桑叶,秋天卖桑葚就可以安享晚年了。但养老钱攒够了他的心思也就变了,用老伴的话说就是为什么不再多买两亩池塘呢,这样只要养几十只鸭子,就每天早上还能吃个鸭蛋,晚上餐桌上还能多几条小鱼,一盘螺丝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刘的养老计划也越来越庞大,从桑园、池塘发展到了十多亩好稻田,三间瓦房,在去年秋后他替周可成办完了收棉花的差使,他郑重的向老伴宣布他打算在这里盖一栋三进的宅院,前面是五间铺面,两厢是两个大仓库和下人住的地方,后面还有一个花园,地点他已经选好了,就在距离码头只有两百步远的河边。
“我今年四十九,乘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我还要干二十年,到我入土的时候,我要让别人叫我刘老爷!”
茶铺老刘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在家人面前说出这番话时内心的忐忑,但让他惊讶的是,自己那个凡事都要和自己争得死去活来的泼辣老婆这一次却站在了自己这边,坚决支持自己再搏一把的计划,这难道是见鬼了吗?
“刘老丈!”
茶铺老刘抬起头来,进来的是一个道人,正是全清。他赶忙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行礼道:“全清道长,您也是来见周大人的吗?”
“不错!”全清的脸上依旧带着平静的微笑:“昨天傍晚周大人让我今天下午来见他,您也是吗?”
“正是!大人还有事,说要让我俩等一会儿,来,坐下说话!”茶铺老刘笑嘻嘻的让开半边长凳,示意全清坐下。全清合十道谢,也坐了下来。若说茶铺老刘最钦佩的,便数这全清了。这半年多年,全清除了编芦席、草席之外,还有糊纸盒、打草绳、麻绳、开棉包、清棉、梳棉、并条、粗梳等活计都一一承揽下来,招募人员,开张定制,忙的不可开交,简直没有他不会的,从周可成手上不知道挣了多少银子。若是自己有个女儿,干脆就嫁给这全清道士,两家变一家。
两人刚扯了几句闲话,房门就开了,一人进来向两人唱了个肥喏:“二位请进,大人正在屋内等候!”
两人赶忙站起身来,随着那人进得屋来,只见周可成正坐在书桌后。茶铺老刘赶忙敛衽下拜,而全清则双手合十行礼。
“小人(贫道)拜见周大人!”
“都坐下说话吧!”周可成指了指桌子对面的两张扶手椅:“都是老相识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交给两位去办!”
茶铺老刘与全清交换了一下眼色,老刘笑道:“既然是大人吩咐,我等自然从命,只是不知道是何事呢?”
“老刘,你是做茶铺生意的,往来消息知道的多,我问你,最近周围村落情况如何?”周可成问道。
“这个——”老刘犹豫了一下,苦笑道:“说实话,不是太好,毕竟去年夏天和秋天倭寇刚刚祸害过,不少村子都绝了收,离这里近的还好,可以来您这里找些活计,离得远点的不少地方眼下都断顿了,每天只能吃点野菜撒几粒米星苦熬!”
“嗯,全清道长,是这样吗?”周可成目光转向全清。
“刘老丈说的不错!我那儿就有不少人是从村子里逃出来的,有些地方情况可能比刘老丈还要惨一些!”
“嗯,那会不会影响到今年的春蚕呢?”周可成问道。
“说没影响是不可能的!”全清答道:“但影响应该不会太大,大人您可能不是太清楚江南这边的情况。大明南直隶和两浙是有名的重税之地,又人烟稠密,虽然亩产居全国之冠,但收上来的粮食去掉皇粮国税、种子和租子,就已经剩不下多少了。百姓若要能够维持的下去,要么依靠丝、要么依靠棉,尤其是丝,更是重中之重,三月春蚕,五月出丝,就是凭着这个才能渡过春荒!”
“全清道长果然是内行人!”周可成笑了起来:“我今日请二位来,就是想要做这生丝买卖!”
“生丝买卖?”
周可成这句话倒是没出全清与茶铺老刘二人意料之外,他们都知道周可成是海商,而海商最喜欢的商品莫过于生丝,一石生丝运到港口就翻一倍,再运到日本就是翻几倍,其中的利润更是丰厚之极。只是要做生丝买卖找他们两人干嘛呢?
“我是这样打算的,眼下各地不是春荒缺粮吗?那我就先给蚕农粮食,然后等到五月份他们用生丝还我,这样我即救了他们的急,我也得到了实惠,你们觉得这办法可好?”
“这办法听起来不错,只是不知大人打算具体怎么操作?”全清问道。
“这么说吧!比如全清你是一个农户,我先查看你打算养多少桑蚕,有多少桑树,然后给你一部分粮食,这粮食就相当于买丝的订金,然后画押立下契约。待到五月份收了生丝,你的生丝就只能卖给我,我支付丝价扣除掉粮食之后剩余的货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