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就是这个!”王翠翘肯定的点了点头:“有人说他想抢到一大笔钱,然后去海外找一片土地,然后后半辈子过自耕自食、无忧无虑的生活!”
“自耕自食?无忧无虑?”周可成笑了起来:“倒是个有趣的家伙,对了,他到哪里去了,制台大人说他不在嘉兴城下的军中。”
“听徐海说他带着人去青浦了!”
“青浦?”周可成皱了皱眉头:“难怪,原来那件事情是他做的!看来张制台这场胜仗水分不小呀,群贼中最麻烦的两个家伙都没有拿住,后患无穷呀!”
了解完了情况,周可成示意让王翠翘退下,自己陷入了沉思之中。和与正规军的交战不同,当时的倭寇(即海贼)是以一个个海贼首领及其骨干为核心,沿海地区失去谋生手段的海边游民为主要成分的武装团伙。对于这种特殊的武装团体,很难用“斩首”的数量来衡量战果。毕竟大明东南沿海直接或者间接依靠海上贸易谋生的人恐怕有数百万,而海禁又使得其中相当一部分失去了生计,可以说这些人都是倭寇潜在的兵源,要想把这么多人都干掉,大明的财政光发赏金都会破产。因此在这场特殊的战争中,胜负的关键不是斩首多少,而是消除那些有组织能力、可以从海外获得各种军事资源、将大量游民武装起来的首领及其骨干。从这个角度来看,张经虽然在嘉兴城下打垮了大批倭寇,但是徐海与叶麻这两个漏网之鱼让这场胜利变得褪色了不少。而对于身为朝廷东南督抚的张经来说,海贼并不只是他唯一的敌人,正如他的前任朱纨所说的那样——“山中贼易去,衣冠贼难敌”。这场褪色的胜利很可能会成为朝中政敌手中的把柄,使得他赢了战场,输了朝堂。
“朝廷的官儿难做呀!”周可成站起身来,脸上却是轻松的笑容:“不过也无妨,只要我们不要挨得太紧就好了,说到底,大家不是一路人!”
“殿下!”门外传来生硬的汉语声。周可成知道这是当值倭人护卫,虽然他们已经会说汉语,但还是更习惯用“殿下”而不是“大人”来称呼上位者。
“什么事?”
“外面有位姓何的茶铺老板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几分钟后,老何出现在门口,他恭谨的向周可成磕了个头,笑道:“小人前几日便来求见,只是大人尚未回来,所以——”
“无妨!把你知道的细细禀告便是!”周可成打断了他的絮叨,指了指旁边的圆凳:“坐下说话!”
那老何也知道周可成不喜欢旁人跪着与他说话,磕了个头谢恩之后站起身来,坐下叙说起来。原来这些日子全清修好庙宇之后,有些孤苦无依的逃难人便在庙门口向前来上香的人乞讨。这在当时都是寻常事,寺观的僧道要么驱赶,要么拿出一点钱米来施舍,以免其骚扰到前来上香的香客。而那全清却将那些乞讨的人收容起来,引到庙中居住。
“且慢!”周可成打断了茶铺老板的叙述:“你说那全清将那些乞丐收容到庙里,可他哪来的钱米养活他们?我记得这里上香的人虽然不少,但多半手里没有几个钱,香火钱养活他没问题,要想养活这么多乞丐怎么可能?”
“老爷,这就是那道士的过人之处了!”老何笑嘻嘻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来,双手奉上:“您看,这是什么?”
周可成接过那物件一看,却是一根枝条:“这是根枝条吧?这和那道士有何关系?”
“老爷,这玩意叫荆条,当地漫山遍野都是的!”老何笑道:“百姓时常踩来编成筐子,篓子用。那道士便带着那些乞讨之人上山割了荆条,回来编成筐篓等器具,在集市上发卖。”
“哦,卖的出去?”
“当然卖的出去?”茶铺老板笑道:“您想想,这里是个集市,四乡八里的人都来了,逃难的时候总要有点个器具背背提提吧?他这是个没本钱的,样式也还成、只要点钱米便好,每日早上拿出去卖,中午便卖完了!”
“嗯,想不到那道士还有这等本事!”周可成笑了起来:“然后呢,他就只靠卖荆篓子养活这么多人?”
“怎么会!”茶铺老板笑道:“那道士赚了钱,先拿出三成来当成公中钱,一成菩萨钱,其余六成钱都按照做事情的多少分给众人,还有打草鞋,做的好生兴旺,不过个把月功夫,庙里收容的二三十号穷人都有饭吃,有事情做,旁人都说他是个活菩萨呢!”
“三成公中钱,一成菩萨钱,六成分给众人?那他自己拿了多少?”周可成好奇的问道。
“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从那六成里面拿,连身上那件褂子都是原来那件!”茶铺老板说到最后,翘起大拇指道:“别的不说,就凭这点,小人也着实佩服他!”
“能经营,没私心,能服众,着实是个人物呀!”周可成听到这里,不由得暗自点头。不过他对这道士的底细越发感兴趣了。
“老何,你觉得这个全清道士是什么来路?”
那茶铺老板知晓自己的赏钱就落在这个问题上了,赶忙小心答道:“小人以为这全清应该不是个道士。”
“不是道士?”周可成笑了起来:“为何这么说?”
“回老爷的话,您走了以后,小人每日都会去那庙里转转,那全清这么多天来什么都干过,就是没有念过一天经,做过一次法事,打过一次坐,除了身上那件袍子,就和道士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