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翘的话语驱散了徐海心中的阴霾,他抱了妻子一下,笑道:“翠翘,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上策的把握还是很大的,至少有五成,算上中策便有七成,即便是最坏的情况,我留下的钱财也足够让你后半生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了!”
“我一个弱女子,你便是留下金山银山与我又有什么用?”王翠翘叹了口气:“相公,你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
听到王翠翘这番话,徐海心中不由得一暖,双臂也仿佛平添了不少力气,他站起身来笑道:“翠翘你且到后面休息,我与几位头领商量好了,晚上便来找你!”
徐海刚把妻子送走,手下便将几个首领都请来了,海盗中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众人寒暄了几句便分宾主坐下。徐海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请几位来,不是为了别的,却是为了有一件要紧事要与诸位商量!”
那几个首领交换了一下眼色,齐声道:“徐头领请讲!”
“今日那王川六虽然混账,但有句话说的不假,随着官军巡船越来越严格,我们从海路获得粮食也越来越困难,所以如果在这里带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打算奇袭青浦!”
“青浦?”
“嗯!”徐海点了点头,他在桌子上展开了一张地图,在上面一边指点一边说道:“你们看,去年大年三十,我们乘官军不备,夜袭乍浦,接着攻破了崇德县城,接着分兵多路。张经引领大军到后,我方不得不退回拓林镇,结寨自守到现在。而张经则领兵屯守嘉兴,分兵守、金山、嘉善、平湖、松江府城一线,防止我们向内地深入,最近还用舟师封锁海上,断绝我们的后援和粮食。如果我们突围,肯定会遭到朝廷大军的截击,而青浦位于松江府的后方,防备肯定要松懈的多,而且那里是一个大码头,有许多船只,只要我们占据了那里,上可奔袭太湖沿岸,下可沿着黄浦江出海,这盘棋就全活了!”
几个头领听了徐海这一番话,个个面面相觑,半响之后一个首领苦笑道:“徐头领,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我听说官军设防甚严,所有道路河道都有关卡设防,我们这么多人如何过得去?”
“我并没有说要这么多人都过去!”徐海笑道:“我打算挑选五十个本地来的儿郎,做当地人打扮,找一条偏僻河道混过去并不难。那张经得知青浦被袭,肯定惊惶失措,调兵前去攻打,这边必然会露出空隙来,我们就有机可乘了!”
“嗯,你这办法虽然听起来有些凶险,倒也不是不可行!”一个首领点了点头:“说到底张经手下能打仗的也就那几千狼兵,本地的浙兵的躲在墙上放铳射箭还成,阵上厮杀就不堪用了。只是这袭击青浦却要选一个智勇双全的汉子,否则济不得事!”
“便让我叶麻去吧!”一个粗壮汉子站起身来:“我手下多半是本地人,换身衣服便谁也分辨不出来!”
“好!”徐海笑道:“这件事情原本应该是让徐某去做的,只是我手下多为徽州人,只怕口音上会被识破!叶兄弟这次出了力,下次分战利品的时候便让叶兄弟先挑!”
“不错!”
“那是自然!”
众贼首纷纷点头称是,徐海站起身来,笑道:“便这样吧,各家都回去准备,就等叶兄弟的好消息了!”
金山卫。
透过城墙上狭小窗户,夕阳余晖遍洒地面,为灰黑色的石墙上挂上了一层暗红色的条纹。当初修建的时候还糊上了一层灰泥,但如今早已剥落殆尽,地衣给这些粗糙的岩石镀上了一层灰黑色,但在周可成眼里,整个大厅里依旧浸透在一片血红之中。
他坐在一张高背椅子上,这是从“长须鲸”号搬下来的。自从穿越以来,周可成发现自己最无法适应的就是明代人的家具,不管这些家具放在现代社会的拍卖行里价值多少万人民币,但周可成只想将其换成一张布艺沙发和或者电脑椅——那些该死的家具完全不考虑人的屁股和背脊是骨肉而不是钢铁,坐的时间一长就成为一种酷刑。周可成发财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木匠替自己打几张靠背椅。
“你们确定他们都是徐海手下的倭寇?而不是寻常的毛贼?”唐顺之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周可成有些百无聊赖的听着跪在地上的百姓的对答,他们无论男女老幼,个个破衣烂衫,浑身血污,脸上刻满了恐惧。两个卫兵站在他们身后。
“不是毛贼,绝对不是毛贼!”一个老人颤抖着答道,他需要旁人搀扶才能直着腰:“很多人前额直到顶门的头皮都剃掉了,只留下后脑勺和两边的头发,拿着雪亮的倭刀,一下就能把人的脑袋砍下来,什么都抢,什么都杀,抢不走的就放火烧掉!”
“只凭打扮不能确定是倭寇,当地的奸民也有许多人作倭人打扮,四出抢劫!”唐顺之问道:“他们有多少人?多少船?”
“至少有几千人,两三根桅杆的大船有四五条,小船至少有二三十条!”
唐顺之的目光转向周可成,周可成点了点头:“他们说得应该是真的,人数应该夸大了,毕竟那种情况下这些人恐怕很难正确的估算出海贼的数量,但是船的数字不会错太多,桅杆的数字更不会错,这一带出现这么大股的海贼应该和徐海有关系!”
“也就是说他们是来自拓林镇!”俞大猷终于开口了:“可是那边明明有你的船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