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船已经靠了岸,那辛五郎跳上案来,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为何要在这里上岸,徐海先生呢?他在哪里?”
周乙放在在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笑道:“辛五郎先生,我家头领前两天被官军射伤了胳膊,正在寨子里修养,所以让小人来迎接您。这里四周都是芦苇荡,把船藏在这里不易被官军的巡船发现,而且穿过前面那片芦苇丛,走个五六里路就到拓林镇了!”
辛五郎看了看四周,果然正如周乙说的,长满了芦苇,从海面上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什么,若非他刚才点火作为标记,自己也找不进来,把船停靠在这里十分安全。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做得很好,稍等片刻,我让我的人下船!”
辛五郎举起右手的折扇,展开而又收拢,铁制的扇骨发出清脆的碰击声。得到首领信号的倭人们赶忙放下跳板,开始上岸。周乙略微估计了下,差不多有三四百人的样子。他向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便向水边退去。
辛五郎看到手下已经差不多快下完船了,便转身去叫周乙,想要让其带他们去拓林镇,可回头一看却发现已经没了人影,他看了看四周,发现不光是那个方才和自己说话的明国人,就连其他几个明国人也都不见了,他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祥之兆,喊道:“小心了!”
几乎是同时,四周的芦苇丛中射出一阵箭矢,小丘上的人们如芦苇一般倒下,辛五郎拔出刀来,高声叫喊,让部下不要慌乱,但一支箭立刻射中了他的大腿,让他痛苦的跪在地上。他用力拔出箭矢,脸色大变——这种箭矢比明军使用的角弓要长出不少,只有日本武士惯用的四方竹和弓才能发射。
“不要放箭,在下乃是平户藩士辛五郎,你是何人!”辛五郎以刀拄地,奋力站起身来,高声喊道。芦苇丛中的箭矢果然渐渐停息了下来,一团火光升起,照在一个威武的身影,果然是倭人打扮,辛五郎不禁松了口气。
“在下乃是尾张森三左卫门!”森可成的声音冷硬如铁,他举起右手:“眼下正为兰芳社下足轻大将,尔等马上放下武器,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兰芳社?森三左卫门? ”辛五郎目瞪口呆的看着森可成身后出现的那一排排弓手和着甲武士,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他能够分辨出眼前的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母国武士,而不是那些作倭人打扮的明国海商,而且他所统领的这些估计也是日本人。只是在万里之外的明国看到这些同胞不禁让他有些错乱感。
“殿下!”辛五郎恭敬的行礼:“您可能是有些误会了,我等乃是——”
“没有误会!”森可成打断了辛五郎的话:“我等乃是大明的王师,尔等乃是贼子,速速放下兵器,否则的话——”说到这里他挥了一下右手,一旁的芦苇丛倒下,露出后面的两门回旋炮来,铸铁的炮口在火光下的照射隐隐泛着暗红色的光。
“这里面已经装满了这玩意!”森可成张开右手,露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铅弹来:“只要放上一炮,你们当中就没有人能活下来,快放下武器!”
小丘上的人群里一阵骚动,这些倭寇基本都是来自对马、平户等北九州地区,自古以来这里就是与外界联系最为紧密,交流最为频繁的地区,自然知道森可成身旁的那玩意是弗朗基人在船上扫荡对方甲板的利器,眼下自己被四面包围在小丘之上,又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若是用霰弹扫射,立刻就是尸横遍地。
“且慢!”辛五郎举起右手,制止住部下的骚动,喝道:“三左卫门殿下,我们若是放下武器,你可能担保我们的性命?”
“嗯,你们放下武器,我担保你们不死!”森可成点了点头:“不过你们要快点,我的耐心可是不太好!”
在霰弹的威胁下,很快倭寇们就放下了武器,他们赤手空拳的被赶回自己的船上,在森可成的夹道相送下离开了芦苇荡,来到海面上,迎接他们的是两条双桅纵帆船。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最顽固的倭寇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命运了——相比起他们的安宅船,这些新式的纵帆船更快、更坚固、也更加大,即便上面没有任何武器,仅凭撞击也能把手无寸铁的他们都送进海底。
金山卫。
“这就是你手下的倭兵?”俞大猷抚摩着下巴上的胡须,看着从城门下方正押送着俘虏的倭人雇佣兵,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错!”周可成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对方,眼前这个男人可能是自己穿越以来所见过的最魁梧强壮的一个了,粗壮的脖子露出明显的肌肉轮廓,宽阔的胸膛就像个酒桶,手指更是和胡萝卜一般粗细。周可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将双方的距离拉长到较为安全的地步。
俞大猷并没有注意到周可成的小动作,他的注意力被下方进来的俘虏和押送的倭兵吸引过去了,突然他问道:“周先生,如果一个倭寇和你的人站在一起,你能够把他们区分开来吗?”
“恐怕很难!”周可成想了想之后答道:“虽说我这些倭兵要么是佐渡人、要么是尾张、近畿人,而这些倭寇基本是北九州人,口音和习俗都有差别,但我恐怕是分辨不出来的。”
“嗯!如果您都分辨不出来,那徐海恐怕也分辨不出啦?”
周可成闻言一愣,旋即就猜出了俞大猷的想法,赶忙摇头道:“你该不是会想要让我的人混到拓林镇去,里应外合吧?不成,不成,这徐海又不是第一天当首领了,他那么多人马,肯定会有口令,暗号,约定什么的,而且他在平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和倭人首领肯定也有不少相识的,如何混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