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成出了茅屋,便向寺外走去,刚刚出了菩提寺,便看到一行人马,为首的正是太原雪斋。周可成赶忙上前行礼道:“在下正准备前往拜会,却不想让禅师前来相迎,惭愧惭愧!”
“周先生是今川家的老朋友了,无妨!”太原雪斋身着一件褐色的袈裟,面带笑容,眼睛闪烁不定:“今川殿下正在城中等候,请随我来吧!”
“哦,这个时候今川殿下应该忙得很吧!”周可成巧妙地试探着对方的口风:“还有时间见我?”
“殿下确实很忙,尾张一国之豪杰皆希望面见!”太原雪斋停住脚步:“不过周先生您并非寻常客人,殿下已经吩咐过了,今天上午他谁也不见,只等候周先生您一人!”
“呵呵,惭愧惭愧!”周可成脸上堆笑,心里却暗自警惕,他拉了拉自己的衣襟,翻身上马,与太原雪斋并驾齐驱,一同进了清州城。
今川义元对我很有兴趣,周可成立刻看出来了。
治部大辅正在看《汉书》,当周可成随太原雪斋进来的时候,他放下书来,将周可成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周可成也乘机看到了那本书的封面,上面用篆书写着“汉书”二字。
“我正在看班超传!”今川义元看到周可成注意到他正在看的书,便微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正在翻看的那一页:“汉书中我最喜欢的一段,那班定远本是一名书生,却能以三十六人之力,于万里之外平定西域诸国,令千载之下的我等也感叹不已!”
周可成笑道:“班候虽出身文士之家,但生就燕颔虎颈,为武人封侯之相!殿下虽为武家,却文质彬彬,两人相隔千载,亦有异曲同工之妙亦!”
“周先生谬赞了,某家何敢与古人相比!”今川义元闻言大喜,原来周可成方才那句却是引用了《汉书班超传》中的一段,班超出身世代世家,兄长班固即是《汉书》的作者,少年时家贫,班超不得已去官家抄书,少有大志的班超对于这种枯燥的生活十分不满。有一次出外遇上相面之人,相面之人说他当封侯万里之外。旁人询问原因,相者回答:“生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而今川义元虽然是足利的连枝,清河源氏武家,但却喜好汉诗、和歌。据《续丛书类丛》载其“爱读宋景濂(明初诗文三大家之一)之诗”,留下诗歌众多。平日里也是染黑齿、描蝉眉、抹脂粉,一副京都公卿的打扮。周可成这番话本来暗含讥讽之意,但在今川义元听来却是心头畅快,大生知己之感。
两人寒暄了几句,今川义元突然问道:“周先生,你今日一来清州,为何要先去探望那织田信长?”
“这个——”周可成一愣,还没等他想出如何回答对方,就听到今川义元逼问道:“莫不是您还想在尾张分一杯羹?”
周可成清了清嗓子,打破了紧张的沉默:“殿下,在下并无此意——”
“那又为何要这么重视那个人呢?”今川义元打断了周可成的回答:“他已经输了,谁会在乎吃完了的牡蛎壳呢?”这个男人描黑了的眉毛不祥的皱了起来,手中的折扇拍打着手掌:“希望您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自从穿越以来,周可成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他很清楚今川义元从不离手的那把折扇绝非仅仅是附庸风雅的玩具,每一根扇骨都是用精铁打制而成,只要一合拢就是一根短棍,以今川义元的臂力全力一击足以把自己的脑袋敲碎。
“好奇心,是因为好奇心!”
“好奇心?”
“不错,在下曾经从津岛的商人那里听说过一些关于织田信长殿下的不好的传闻!”
“哦?”今川义元露出了一丝笑容,显然他也曾经听过那些“尾张大傻瓜”的说法:“原来是这样,那您现在对信长殿下有什么看法呢?”
“信长殿下的才具过人,那些传闻只不过是有心人故意传播出来诋毁他的名誉的!”周可成答道:“他输给您是因为强弱悬殊,时运不济!”
“嗯!”今川义元微微点了点头,作为织田信长的敌人,他自然清楚对方的才具如何,以区区半国之力,能够抵抗自己到这种地步,其器量和才能都是水准之上了。但在乱世之中,光有才能和器量,没有相应的时运,最终也只有落败。这个明国商人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倒也是难能可贵。
“周先生!”今川义元放下折扇,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我们都不是有时间可以浪费的人,我有降人要处理,有领国要统治,有战争要进行,你也一样。所以让我们不要再绕圈子了,告诉我你能够为我做什么?还有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真是一个难缠的家伙!周可成在心中暗想,他意识到眼前的对手绝不是自己可以用小伎俩耍弄的,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答道:“我有舰队;还可以向您提供战争所需要的各种物资,当然您必须付钱;在对三好家的战争中,我还能派出一支小规模的陆上军队与您并肩作战。至于条件,我已经告诉雪斋禅师了!”
“很好!”今川义元点了点头:“不过在此之后呢?”
“之后?”
“没错!”今川义元露出了狡黠的微笑:“这个约定是到击败三好家,扶助义昭殿下回到京都成为将军为止,那在此之后呢?”
“这个——”周可成谨慎的答道:“我不是太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是个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