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劳丁看了看正在整理佛经的觉庆,又看了看后面的驮轿,心中不由得一动,这少年僧人与目标的年龄相仿,方才又是躲在一行人中唯一的驮轿之中,显然身份高贵,即便不是目标本人,也应该知道不少东西,毕竟从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口中打听情报肯定比从这个老头子口中打听要容易多了。
“我不知道这些佛经如此珍贵,行为莽撞了,得罪之处还请这位小师傅见谅!”阿劳丁笑嘻嘻的向觉庆欠了欠身体:“只是不知这位小师傅如何称呼?”
一旁的觉恒如何敢让觉庆自报家门,赶忙一把将觉庆扯到身后护住,笑道:“这是贫僧的徒弟,法号觉闻!”
“原来是觉闻师傅!”阿劳丁微微一笑,双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原来你们两人是师徒呀,不过天下岂有师傅步行,徒儿却坐在轿子里面的道理?”
“我这徒儿前两天染了风寒,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才在轿子里!”
“原来小师傅染了风寒,那为何不早说,我这里有从明国带来的良药,泡上一剂给小师傅喝了,明日便好了!来人,快去为小师傅煎药!”他嘴里说的好听,右腿却向前迈出去了半步,腰腿肌肉已经绷紧,整个人一触即发。
觉恒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滴,他如何看不出对方已经是剑拔弩张,如果自己出言拒绝,只怕对方立刻就猝起发难,可若是应允了,那岂不是违背了门迹的命令。正左右为难间,却听到觉庆在自己身后说:“你方才问了我们这么多问题,那我也问问你,你们是什么人?这是要往哪里去?”
“呵呵!”阿劳丁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那发问的少年僧人,笑道:“我们是什么人这个现在不能告诉你,此行的目的便是你们的来处!”
“我们的来处?奈良兴福寺一乘院?”
“你们去那里干什么?”觉庆下意识的抓紧了觉恒的衣角,目光中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奉上司之命,去接一位贵人,将其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说的那位贵人是谁?”
“当今将军的亲弟弟,也就是您!”话音未落,阿劳丁右手已经拔出腰间长剑,向觉恒的腰间斩去。觉恒早有防备,顾不得拔刀出鞘,连着刀鞘向上一提,便挡住了对方这一击。刀剑相交,觉恒突然觉得对方手上的力道轻的惊人,心知不过是个虚招,本能的向后一跳,却被身后的觉庆挡住了,接着就觉得腰间一阵剧痛,已经吃了一刀。原来阿劳丁方才右手的长剑不过是虚招,左手短剑那一刺才是实招!
觉恒一把推开身后的觉庆,退后了两步便双膝一软,险些跪了下去,他赶忙用刀拄住身体,恶狠狠的看着阿劳丁:“你——”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们就会放你们过去,可惜你还是想要骗我们!真可惜——”阿劳丁抖了一下手腕,将左手上短剑沾染的一点残血抖落:“我这柄剑上淬有剧毒,你的性命已经没多久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觉恒听到对方说剑上有毒,心中大震,他赶忙甩掉刀鞘,当头一刀就劈了下来。他此时恨绝了眼前的敌人,这一刀力道唯恐用的不足,恨不得一刀便将阿劳丁砍成两段。却不想对方的动作快的竟然,横刀一托便将这一刀隔到了外门,反手一剑便割断了他的颈动脉。
“快包围殿下!”四周的僧兵见状赶忙扑了上来,阿劳丁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反手一抓便将觉庆拖到了自己面前,短刀便已经勒住了目标的喉咙:“你们若是想他死,就一起上来吧!”
这些僧兵也都知道觉庆的身份,见其落到了对方手里,只得停了下来。阿劳丁拖着觉庆后退了两步,退入了己方人群之中,将觉庆推开,笑道:“全部杀光,不要留一个活口!”
“不——!”觉庆发出绝望的叫喊声,但很快就被铁炮声和喊杀声淹没,他看到这些不速之客一拥而上,好似甲胄与刀剑的横流,他的耳朵里一片响声,内心充满恐惧。有人拔刀在手,但却在四个对手的围攻下倒下;有人转身逃走,背脊却被一支白羽射穿;有人冲上前来,想要夺回自己,却被这个手持一长一短双剑的家伙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割开喉咙。“不要把佛经弄坏了,这些东西很值钱的!”阿劳丁声若洪钟:“其余的人都杀掉,不要走漏了风声!”
觉庆在昏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件事物是他乘坐的驮轿,翻倒在地,自己的两柄佩刀落在地上,他平生第一次恨自己是如此的软弱,不能像个武士那样保护自己。
堺港,兰芳社会馆。
“你就是觉庆,公方殿下的亲弟弟?”周可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和尚,与记忆里强壮刚烈的足利义辉比较了下,摇了摇头:“不像呀,杜阿,你是不是搞错了?”
“肯定没错!”阿劳丁拿出一个包裹来:“您看,这是佩刀、契卷、还有一乘院门迹的念珠、印章,如果不是他,怎么会是都在他身上?”
周可成拿起那念珠,只见那串念珠上是用“佛家七宝”( 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串成,圆润透泽,也不知道经过多少代高僧的抚摩,还有佩刀、印章也都不是寻常僧人所能拥有的,心下信了几分。只是这小和尚和那位公方殿下差的也太大了呀。
“一只母猫生下来的小锚都长得未必一样,何况人,再说一个是堂堂的将军,一个养在寺院里的和尚,一个舞刀弄枪,一个念经打坐,十几年下来自然差别大得很!”阿劳丁看出周可成的心思,笑道:“你将来看看我弟弟就知道了,哪里看得出是一个爹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