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津岛商人们也看在眼里,他们又是向往,又是害怕,向往的是也想津岛能够像堺和石山那样发展,自己也能赢得厚利;而害怕的是石山和堺的范围扩大到伊势湾,自己沦为对方的从属。这种矛盾的心理也体现在他们的行动上,通过本愿寺的关系,他们派出使者前往堺,想要与这支强大海上力量的拥有者洽谈。
“想要与我商谈?”周可成露出笑容:“下间殿下,他们有没有说要与我商量什么?”
“是一些海上航运的事情吧!”下间赖义笑道:“织田家内部出了问题,没有多余的力量来保护津岛众的船队,伊势湾周边地区海贼也变得猖獗起来,所以他们希望能够借助您的力量!”
“呵呵!”周可成笑了起来:“借助我的力量?这些津岛众想的还真远呀!”
“呵呵!”下间赖义笑了起来:“乱世之中就是这样的,名分、血缘、忠诚都不足以作为倚靠,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家族该考虑。既然织田信秀已经死了,原先依附在织田家的那些人就会像成熟的栗子从树上落下一样离开那个大傻瓜,这就是乱世中的生存之道!”
“乱世之中的生存之道?”周可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如果自己告诉他这个被他称为“大傻瓜”的青年将结束已经持续百余年的战国,下间赖义将会是何种表情呢?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有了自己,恐怕这位“战国风云儿”的未来也会随之改变吧?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见他们一面吧!”周可成笑道:“不管怎么说,贵方也是我们兰芳社不可或缺的伙伴,下间殿下的面子在下是一定要卖的!”
“那就多谢周先生了!”下间赖义闻言大喜,赶忙躬身行礼,他从中自然也有拿到好处,看到周可成这么爽快的应允自然十分高兴。
“下间殿下不必多礼!”周可成笑道:“对了,这段时间以来,近畿战事频繁,贵方没有什么麻烦吧?”
“说到这里,麻烦肯定是有的,不过不是在近畿,而是在伊势那边!”下间赖义叹了口气:“伊势长岛那边又发生一向一揆了!”
“哦?莫非是愿证寺那边?”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周可成对日本战国的情况已经了解了不少,下间赖义说的伊势长岛是位于尾张南部、美浓南部直到伊势北部的一块三不管地区,这块地区正好位于木曽川、揖斐川、长良川这几条河流的入海口,有许多小岛,这些小岛周围都是浅滩和芦苇荡,地势泥泞复杂,易守难攻,自古就是逃亡农民、渔民和盗贼的聚集地。早在1501年的本愿寺莲如法主的六子莲淳在这里兴建寺院,传播一向宗的信仰,经过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当地周边地区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宗教自治割据势力——愿证寺。据说有信众十余万,领地石高十余万石,俨然已经是一方大名了。
“不错!”下间赖义苦笑了一声:“其实也是老问题了,还是为了不输不入的事情,与斋藤与织田家都起了冲突,愿证寺的证惠法主写信前来,希望大殿派出援兵!”
“嗯!贵方与愿证寺同气连枝,说来本是一家,出兵援助也是应有之义!”周可成笑道:“鄙国有句老话,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不正是贵方与愿证寺吗? ”
周可成这话本是恭维的,可听到下间赖义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原来这一向宗虽然走的是由下至上的下层路线,但第八代法主莲如多子多孙,一共有十三个儿子,这十三个儿子都被他派往全国各地传教建寺,其结果就是到了第十代法主证如的时候,虽然一向宗势力遍布全日本,但是本山的石山本愿寺对于其他分寺的控制力却越来越弱。因此第十代法主证如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策略,竭力搞好与幕府、朝廷以及各方大名的关系,把主要精力用在强化内部集权之上。像愿证寺这种分寺,有钱有粮有兵,与石山又不接壤,本来平时对证如就不是那么恭顺,现在事情闹大了又要让自己来帮忙,确实让证如不是太爽。
“周先生,其实事情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下间赖义斟酌了一下语气,低声道:“其实大殿内心深处是不太想管这件事情的,毕竟眼下近畿这边兵荒马乱的,也抽调不出多少人手来,而且出兵的话,又很容易搞坏和其他的大名的关系;但不管怎么说,两边都是出自一枝,不能不管,所以大殿希望可以由您出面,出售给愿证寺一批火器。”
“火器?”
“不错,大概两百支铁炮即可!”下间赖义答道:“长岛那边河汊纵横,步骑皆行动不便,对于铁炮却十分有利!至于价格方面,一定会让贵方满意的!”
“这不光是价钱的问题!”周可成答道:“铁炮不是棉布,如果我向愿证寺出售铁炮,那就意味着与其发生冲突的大名将会把我视为仇敌,这个怎么办呢?”
“您完全可以暗中行事。”下间赖义赶忙辩解道。
“这不是暗中行事的问题!”周可成摆了摆手:“下间大人,作为商人,我们可以向所有人出售生丝、瓷器、棉布。这是我们的工作,在这一点上没有人可以指责我们。但是武器就不一样了,武器是用来杀人的,我们只会把武器卖给朋友,您明白吗?”
“是,是!”下间赖义有些尴尬的低下头:“这件事情的确是在下有些冒失了,还请周先生见谅!”
“不,下间大人,您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拒绝出售铁炮!”周可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