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很快印证了他的预感,马蹄声再次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弓弦声和惨叫声。“快蹲下,有盾牌的上前,把我的弓给我!”河上平七郎大吼,一边蹲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箭矢没入身前那人的肩膀,那人按住伤口,发出惨叫声,刚刚把弓递过来的郎党喉咙立刻中了一箭,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白色的箭羽在他的指间颤抖,仿佛一朵盛开的芦花。
“不要乱跑,都蹲下来,矛尖朝外,用盾牌挡住,他们的箭很快就会用完,不可能一直射下去的!”河上平七郎高声叫喊着,生于乱世的他并不缺乏和马上敌人交战的经验,他很清楚虽然骑马武者看上去威风凛凛,但只要足轻们抱成团,用枪尖指着外面,那些威风凛凛的武士就拿足轻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了。
“这些家伙反应倒是挺快的嘛!”阿克敦眯起了眼睛,无疑这伙敌人有个相当不错的首领,面对四面八方冲过来的骑兵,居然能够冷静命令部下摆了个圆阵,四米多长的长枪指着四面,一时间谁也冲不上去。有个冲的太近的部下还被那个首领射中了肩膀,狼狈的逃了回来。
“让我把这些矬子冲散吧!”一个部下气哼哼的请战。阿克敦摇了摇头:“没有必要,大伙儿下马步射就是了,他们的弓太少,也不如我们的好,也没有几张藤牌遮挡,撑不了多久的!”
按照阿克敦的号令,女真弓手们跳下马来,换上步弓,在藤牌的遮掩下与河上平七郎的部下对射起来,相比起骑弓,步弓要强劲的多,在五十步的距离就足以射穿包围中的日本人简陋的盔甲。随着一声声惨叫,包围圈中越来越多的人被射穿了大腿、手臂和躯干,这个小小的圆阵也渐渐松动起来。
河上平七郎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黏糊糊的全是血,可能是因为几分钟前自己射伤了一个对手的缘故,敌人的箭矢明显是以自己作为主要目标,令他惊讶的是,对方的弓看上去比自己的弓要短小的多,充其量只有三分之二长,但射过来的箭矢却威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身上穿着祖传的大铠,但对方射来的箭矢却能穿透盔甲,伤到自己。
“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呀,我们赶快穿过树林逃走吧!”一名郎党高声道。河上平七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到首领同意了,郎党们赶忙丢下伤员,扶着河上平七郎向数十米外的树林逃去,他们都知道沿着原路返回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入树林里,然后借助树林的掩护逃回城中。他感觉到受伤的那条腿越来越重,仿佛灌了铅,耳边不时传来箭矢掠过的声音,中箭者的惨叫声不断传入耳中。在他此时的心中,很难说恐惧和羞愧哪一种感情占据上风,只觉得口中又是苦涩,又是辛辣。
树林就在眼前,生命就在眼前,河上平七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呐喊,在欢呼雀跃,不管多么优秀的骑马武士进入树林里就会变得连一个农民都不如。如果这些家伙蠢到追进林子里,就轮到他们倒霉了,不过恐怕自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林子里传来一声马嘶声。
几乎是同时,扶着河上平七郎的郎党扑倒在地,箭矢从右眼贯入,直穿后脑。倒下的死者将河上平七郎也带倒了,压到了大腿上的伤口,痛得他头昏眼花,等他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有人抓住自己的发髻,迫使自己脑袋后仰,喉咙的皮肤感觉到一丝冰凉。
“别杀这个家伙!”阿克敦对正准备割断伤者喉咙的 乌骨达喊道。
“留下他?”乌骨达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在残酷的部落战争中,可没有留活口的习惯,贫瘠苦寒的盖马高原上可没有多余的口粮给俘虏吃。
“没错,这家伙是个首领,应该知道不少有用的东西!”阿克敦做了个手势:“把他带回去!”
当河上平七郎重新醒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疼的要命,整个人在上下起伏,这些该死的家伙,竟然就这么把像头牲口一样绑在马背上,头上脚下。他扭动了一下自己被反绑在背后的胳膊,绳子捆的很紧,自己无法动弹。他放弃了挣脱绳索的打算,开始观察起四周来。
马停住了,接着他感觉到手腕上绳索被割断了,河上平七郎从马上滚下,沉重的摔在地上。他发出痛苦的呻吟,由于手脚被捆绑的太久,他根本无力站起,随即他看到一双穿着草鞋的脚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个带着浓重北陆口音的声音向自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河上平七郎抬起头,警惕的打量了来人,是一个日本人,看打扮明显是一个武士,他怎么会和这些乱七八糟的蛮夷混在一起?
“你是什么人?这些蛮夷是你的手下?”
肋部沉重的一击让河上平七郎痛苦的卷曲起来,就好像一只虾子,耳边传来那个冷酷的声音:“这是给你的一个教训,下一次就是用刀而不是脚了,回答我的问题!”
“河上平七郎!”
“很好,田山兄弟都在栗支城里吗?他们有多少人?”
河上平七郎抬起头,他决定把人数夸大一倍:“你们来的太晚了,城里已经有七百人,还有一年的粮食,五天之内,和泉其他的国人众就会来援助我们的!”
“哈哈哈哈哈!”那名武士笑了起来,然后蹲了下来,看着河上平七郎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无所谓,反正草越密,割起来就越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