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
源平太躺在草堆里,呼吸急促,身体剧烈颤抖。屋内弥漫着血腥、烈酒和腐败的气味,让人窒息。
“大人,您真的要这样吗?这一刀的伤口很深,很可能伤到了内脏,如果不看医生,你很可能会死!”
“别废话,该死的时候就会死!快!”源平太厉声喝道。
那汉子咬了咬牙,将烧的滚烫的炙铁按在伤口中,空气中立刻弥漫着蛋白质被炙烤的焦臭味道,源平太咬紧牙关,两眼翻白,口中尤自言自语道:“惠安,我会回来的!”
京都三好馆。
三好长逸跪坐在几案前,面前是堆放的如小山一般的文书,相比前不久前,他明显的憔悴苍老了。
“大人,这些天将军每天都带着护卫在街上巡逻,还将擒拿的恶党全部斩杀,首级悬挂在朱雀大道旁,很得到京都各方的称赞!”一名武士低声读信。
“不管他!”三好长逸闭上了眼睛。
“可,可是这分明是将军在招揽人心,图谋——”
“我岂能不知道他是在干什么?”三好长逸冷笑了一声,睁开了眼睛:“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三好家现在最要紧的是确保近畿的稳定,不给四方大名上洛的机会。哪里还有余力来管他?公方他要是真的能安定京都,乃至山城一国,也算是替我们分担了一点压力,反倒也是好事!”
“可这样一来公方殿下的实力会变强——”
“没错,这以后会是个大麻烦,可是如果我们不把眼前这关熬过去,三好家就没有以后了!”三好长逸冷笑道:“义贤他到芥川城了吗?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
那武士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珠:“还,还没有!”
“该死的,这么慢!”三好长逸低声咒骂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堺代官松永久秀来信了!”
“信上说了什么?”
“他说那些商人拒绝缴纳矢金!”
“拒绝缴纳矢金?”三好长逸苦笑了一声:“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那些老鼠的嗅觉是最灵敏的,三好家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要是乖乖的把钱交了才奇怪呢!”
“不,松永久秀说那些商人们拒绝缴纳钱的时间比他接到我们从京都送过去殿下遇刺消息的时间还要早,他怀疑这次殿下遇刺和那些商人们有关!”
“什么?有这等事?”三好长逸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把信给我!”
“是!”那武士将信交给三好长逸,三好长逸将来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脸色阴晴未定:“这是巧合,还是真的其中有隐情?不过这伙钱耗子为了这么一点矢钱派人刺杀大名,这也未免太过于骇人听闻了吧?”
“殿下!”那武士低声问道:“那是否要应允松永久秀的请求,出兵堺?”
“不用!”三好长逸思忖之后摇了摇头:“堺牵涉的事情太多,不少商人背后都有其他大名。派军队只会打草惊蛇,在义贤赶到芥川之前,还是尽量确保近畿稳定为上,让松永久秀暗中加紧探查,一定要找出切实的证据,把事情搞清楚!”
“是,殿下!”
堺,兰芳社商馆。
透过会议室狭窄的高窗,夕阳的余晖遍洒地面,给墙壁挂上暗红色的条纹,原本这里悬挂着装饰用的绘画和屏风,而此时都已经被撤去,换上了一副近畿地图,上面用详细的笔触注明了近畿地区的每一座重要的居城,在周可成眼里,仿佛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沉浸于光荣游戏的岁月里。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自己手中掌握的已经不再是鼠标和键盘,而是千千万万真正的生命。
他坐在一张橡木靠椅上,这张椅子原本属于许梓,而此时椅子原本的主人站在地图旁,一边用手杖在地图上点点划划,一边讲解:“这里,三木家与波多野家因为领地争端发生了冲突;池田家也开始动员部众,显然要出兵了,松永长赖受命出兵弹压;还有这里、这里、这里,也都发生了冲突!”随着讲解的进行,木杖滑过近畿的几乎每一块区域,周可成露出了笑容,看来一切正如自己预想的那样进行。
“情况就是这样!”许梓将木杖放到一旁,神色严肃:“贤弟,近畿就好像一堆干柴,现在火已经烧起来了,你该不会真的打算要学虬髯客,在这异国称王吧?”
“不!”周可成立即给出了明确的答复,这让许梓松了口气,但下一句话让他又紧张了起来:“不过我觉得有机会当上濑户内海上之王!”
“濑户内海上之王?这,这恐怕不太可能吧?”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的确不太可能!”周可成示意许梓坐下:“这个海太小,对于倭人来说也太重要,仅凭兰芳社的力量难度太大。但假如倭人被别的事情牵制住了手脚呢?”
“你是说现在近畿爆发的战乱?”许梓的反应也很机敏,立刻明白了过来:“但,但即便如此我们的力量也太小了吧?”
“你看!”周可成走到地图盘,伸手在地图上点了几下:“这里是堺、这里是石山,这里是淡路岛,你发现没有,这三个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你想对淡路下手?”
“是的,这个岛屿是天然控制大阪湾的海军基地,如果说堺和石山是进入近畿地区最好的商港,那么淡路岛就是进入大阪湾的门户。”周可成把玩了两下木杖:“三好长庆一死,三好家的权力体系就已经松动了,为了确保对近畿的控制,三好家就不得不将越来越多的力量从四国调入近畿,而确保海路通顺的就是淡路水军。近畿已经乱了,战事短时间内不会平息,我们总会等到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