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身后传来许梓的声音,周可成转过身来,只见对方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四爷,有什么事情吗?”
“本愿寺的人来了,是他们的刑部卿法眼,下间赖义!”
“刑部卿法眼?这是什么?”
“本愿寺中的僧官,掌管刑罚的官员,如果打个比方的话类似于我们大明刑部尚书吧!”许梓笑道:“这下间赖义乃是清和源氏的分支,为本愿寺效力已经有数代人了,这代本愿寺的法主证如上人十分看重他,本愿寺与堺港的交涉方面都是由他主持的!”
“听起来还是个大人物了!”周可成笑道:“怎么了,他来有什么事情吗?”
“可成你有所不知!”许梓笑道:“这本愿寺在近畿霸道的很,除了三好、将军几家之外,谁都怕他。像这个下间赖义,他以前来堺港,从来都是别人去求见他,像这样上门拜见的,还是头一遭呢!”
“找上门,看来是要见真章了!”周可成点了点头:“四爷,待会我装扮成你的副手,一起会会这位刑部卿法眼!”
下间赖义目光扫过屋内,这间屋子是依照明国人的习惯摆设的,没有榻榻米,而是青砖铺就的地面,一张条案后面放着一张靠椅,条案旁还有一张圆凳,在两厢放着几张椅子和茶几。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摆设,正在犹豫是否要像过去那样拖鞋进去。
“赖义殿下,请坐!”许梓微笑着指了指右手边的一张椅子:“老夫膝盖有旧伤,不耐跪坐,就这般布置了,请坐!”
“多谢了!”下间赖义决定不要在礼仪方面发生争执,他在对方手指的椅子上坐下,向许梓欠了欠上半身:“许先生,赖义这次来是奉证如法主之命,与您商议关于硝石贸易的!”
“硝石贸易?”许梓露出惊诧的神色:“可是几个月前我们不是刚刚把贵方的硝石配额提高了一倍了,难道贵方还要提高?请恕在下直言,本愿寺购买的硝石已经占我方在堺港出售量的三成了,如果要再提高,那恐怕就要引起其他方面的反应了,这个道理证如法主应该是明白的吧?”
“不,我方不是这个意思!”下间赖义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说:“法主大人是希望贵方能够将制造硝石的方法出售给我方。”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许梓的神色从惊诧变为冷淡:“这个恐怕我方无法应允,许某手上还有些杂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那许某就告退了!”说罢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且慢!”下间赖义见许梓要走,赶忙站起身来,高声道:“法主大人的意思是想要邀请您亲自前往石山一趟,亲自与您商议这件事情!”
“我想这个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许梓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兰芳社是生意人,千里迢迢来堺港为的是做生意。如果我答应了法主大人的要求,那就是绝了自家的生意。而且这样一来,三好家、将军家以及近畿的其他大名都会怎么想?贵方未免也太过一厢情愿了吧?”说罢他转过身向屋外走去。
“站住!”
许梓回头一看,只见下间赖义站起身来,拔出肋差,满脸杀气的看着自己,他也是在海上厮混多年的老江湖了,冷笑了一声:“赖义你莫不是要耍横,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别人怕你们本愿寺发动一向一揆,我们兰芳社在日本没有领地,可不怕你们!”
下间赖义惨笑了一声,倒转刀尖,将肋差对准自己的小腹:“我受了法主大人的旨意前来邀请贵方前往石山,既然没有完成任务,自然无颜回去再见法主。今日就借用贵方一小块地切腹,失礼了!”话说到这里,他扯开衣服的前襟,露出小腹来,刀尖已经划破皮肤,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饶是许梓在海上打滚了小半辈子,也没见过像这样一言不合就要切腹自杀的,竟然给吓住了,赶忙喝道:“且慢,赖义殿下!”
“武士的脸面胜过生命,既然任务失败,就应该切腹向主上谢罪!许先生,你不必多说了!”下间赖义手腕用力,刀刃已经刺入腹部,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惨白。
“来人,快来人叫大夫来!”许梓一边高声叫喊,一边连连跺脚,也难怪他如此。石山本愿寺当时虽然还没有发展到后来十一代法主显如和织田信长打了十年“石山战争”那么牛逼的地步,但拥有的实力也绝对不亚于三四十万石的中等大名了,像下间赖义这等家老级别的家臣稀里糊涂的在自己这里切腹自杀,绝对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
“赖义殿下!”周可成说:“你先不要自杀,要不我们双方各让一步如何?”
“双方各让一步?”下间赖义手上放松:“你这是什么意思?”
“贵方要求许掌柜去一趟石山,与贵方证如法主商议硝石贸易的事情。但是许掌柜事务繁多,而且身在堺港也受到各方的注意,实在是脱不得身。要不就让在下代替许掌柜去一趟石山如何?”
“你替代许掌柜?”下间赖义上下打量了下周可成:“那你又是何人?”
“小人姓郑名高!刚刚来到堺港,忝为许掌柜的副手!”说到这里,周可成用右肘轻轻的捅了一下许梓,回过神来的许梓忙不迭应道:“对,对,这位郑先生就是我的副手,他完全可以代表我!”
下周赖义沉吟了片刻,放下手中的肋差:“既然如此,那也只有这样了。”他右手扶膝盖想要起身,却不想两腿一软便摔倒在地,原来是流血过多,已经四肢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