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渡?”周可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上一批运金船是在半个月前抵达淡水的,带来的一批硬通货一下子解了周可成的燃眉之急,中左所的开发、淡水的造船业、朝鲜北部勘探铜矿这几个都是花钱如流水,这个节骨眼上那边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他接过书信,迅速拆开看了几行,眉头一下变得舒展开来,笑道:“这位公方殿下还真是位让人不省心的主,当真是日本第一大天狗呀!”
日本,京都,金阁寺。
“勘兵卫殿下,请随我来!”朽木藤纲在前面引路,淡青色的狩衣穿在他修长的身体上更显得气质高雅,看在勘兵卫眼里,不由得暗自感叹。
“不愧是在公方殿下身边侍奉的相伴众呀!”
他不由得越发小心自己的步伐,以免有失礼的举动,引来旁人的耻笑,丢了主家的颜面。
“那边就是舍利殿了!”朽木藤纲指着不远处一栋三层的小楼道:“当初三代公方殿下义满公便是在那里修禅,义满公去世后此殿便被改为寺院,以为祈求冥福!”
“真是宛若神佛的住所呀!”
也难怪勘兵卫如此称赞,只见那栋三层小楼的表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金黄色的光,投影落在一旁的池塘中,与其交相辉映,看上去宛若仙境。
“嗯,当初义满公在舍利殿的表面贴满了金箔,便是寓有极乐净土之意!可惜——”说到这里,朽木藤纲突然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勘兵卫不解的问道。
“没有什么!”朽木藤纲笑了笑:“舍利殿里供奉有义满公的画像,公方殿下正在里面参拜,我们在殿外等一会儿吧!”
“是!”勘兵卫应了一声,便在一边等候。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从舍利殿中出来了,朽木藤纲赶忙领着勘兵卫迎了上去,躬身下拜道:“殿下,佐渡守本间氏藤殿下的使者到了!”
“哦,是佐渡守的使者呀,让他过来吧!”
“哈依!”勘兵卫飞快的用小步趋前来到足利义辉(当时已经改名,此后便一直用这个名字)马前,跪在地上大声道:“在下本间兵卫佐封主君之命参见公方殿下,得见大殿尊颜,其不胜惶恐也欤!”
足利义辉跳下马来,笑着说:“你抬起头来!”
“哈依!”勘兵卫依照足利义辉的吩咐,抬起头来,虽然从本间氏康的口中他已经知道将军还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他依然被将军的年轻而感到震惊,不过他立刻垂下眼帘,以免与将军对视而失礼。
“嗯!”足利义辉端详了一会勘兵卫的容貌:“刚健质朴,果然不愧为我东国武者的风范!”
“在下愧不敢当!”
“佐渡守身体可还安泰?国内如何?”
“有劳公方殿下垂问,主君身体康健,佐渡一国已经平定!”勘兵卫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这是主君托属下带来的信笺!”
“嗯!”足利义辉从朽木藤纲手中接过书信,拆开看了看,信里大部分是一些礼节性的问候,只是在信的末尾提到已经挑选了六头佐渡的鹰令勘兵卫呈上,勘兵卫是一个机敏而又值得信任的武士,如果大殿有什么需要氏藤做的,可以通过勘兵卫带口信来。足利义辉强自按奈住兴奋的心情,笑道:“我只是在信里随便提了一句,想不到佐渡守便特别挑选了猎鹰送来。那我下午就出城试一试东国送来的猎鹰!兵卫佐,你便一同去吧!”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勘兵卫说的。
还没等勘兵卫跪下应承,一直站在足利义辉身旁的一名中年武士突然插嘴道:“公方殿下,按照事先的安排,今天下午是您接见义贤公的时间,打猎的事情还是改日吧!”
“大胆!”不待足利义辉开口,朽木藤纲已经怒喝一声:“松永奉行,身为一个武士要谨守自己的本分,你只是长庆公的家臣,将军殿下的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
那中年武士面对朽木藤纲的呵斥,却是怡然不惧,微微一笑:“朽木殿下,在下不过是提醒一下公方殿下而已,义贤公从四国远道而来,在京都也呆不了多长时间,若是破坏了事先的安排,义贤公的脾气十分刚烈,若是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藤纲!”足利义辉喝住朽木藤纲,走到那中年武士面前道:“松永久秀,既然三好义贤脾气刚烈,那你就去一趟,告诉他我今天刚刚得到佐渡送来的猎鹰,下午就去鹿谷打猎了。与他的会面就改日,遗憾之处还请见谅!”
那中年武士正是三好家刚刚任命的京都奉行松永久秀,他本出生于京都所在的山城国西冈的一个商人家庭,少年时便在三好长庆身边担当佑笔一职(在大名家中担当记录及编写官方文件的职务的人),以处事机敏稳重而深得三好长庆喜爱,与其颇具军事才能的弟弟松永长赖并被称为三好长庆身边亲信的后起之秀,为三好家在近畿的崛起立下了汗马功劳。在三好长庆击败了宿敌细川晴元,将将军足利义辉迎回京都,登上了室町幕府管领代的宝座之后,松永久秀也被任命为京都奉行,兼任堺的代官,除去管理京都与堺的庶务,与各方势力沟通之外,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监视回到京都的新任将军足利义辉。
在后世的史书里,松永久秀被冠以大恶人的罪名,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和着名的战国风云儿织田信长是一类人,双方都有杰出的才能,巨大的野心,而且对既定的规则和权威嗤之以鼻,是以双方才会做出许多在当时人看来骇人听闻的事情。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虽然数次背叛织田信长,一向以残酷而闻名的织田信长却多次宽恕了他,也许在织田信长的内心深处,将这位大恶人视为自己的同类,有着惺惺相惜的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