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圣人有七十二门徒,你记得几个?就算陶朱公没有先前的事情,只凭他三聚三散家财的事迹,也会为后人传颂,毕竟他入得可是货殖列传!”
“你的意思是科途不如经商?”徐渭想了想问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确实子贡和陶朱公他们富比王侯,以一己之力笑傲王侯,可那都是春秋战国时候的事情了,自从汉武帝立盐铁之法之后,若无功名,便是由万贯家财也不过一匹夫耳!”
“是吗?”周可成笑道:“那徐先生你觉得我也是一介匹夫吗?”
“这个——”徐渭顿时哑然,他的本能告诉自己眼前的男人绝非一个商社首领这么简单,但偏生又不像是有什么功名官职的样子。周可成笑着站起身来:“徐先生,时间不早了,你一路辛苦了,就先去休息吧。今后你在这里的时间还长着呢,你可以慢慢看着再说。”
第二天天刚亮,徐渭便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他匆忙起床穿衣,刚刚出门便看到周可成正站在门外举手抬足,活动身体。他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看到徐渭笑道:“早,我这人就是个劳碌命,天一亮躺在床上就浑身发痒,打扰徐先生了!”
“东翁说的哪里话,在下方才也已经醒了!”徐渭笑道:“说来徐某也是如此,一日也闲不下来,不如待会便去取了这工人的名册薪饷,开始做事吧!”
“呵呵!”周可成闻言笑了起来:“徐先生也太性急了,你不知我兰芳社与外边有些不一样。这样吧,你先在我身边跟上几天,把各处的情况了解了再开始接受不迟!”
“也好!”徐渭想起的所见所闻,心里也生出几分好奇之心,向周可成拱了拱手:“那就请东翁多多担待了!”
周可成做完两段柔软体操,两人吃了早饭,便去了昨日那栋两层小楼里。刚刚坐定了,便看到周可成取了一份封面写着日程安排的小册子,翻开看了看笑道:“正好今日上午通往船坞那段路招标,徐先生便随我一同去看看。”
“招标?这是何事?”徐渭不解的问道。
“徐先生请随我来!”周可成走到屏风后面,揭开桌子上的一块帘幕,笑道:“请看!”
“这是中左所的舆图?”徐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墙上悬挂着一张地图,明代士人中颇多喜好军事的,徐渭便是其中之一,他看过的各种舆图倒也不少,但与当时绝大部分舆图写意画风格不同的是,这幅墙上的舆图不但画的十分精细,而且风格也迥然不同,与他在海上是看到中左所的形状极为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道这舆图便是这厮绘制出来的?只怕其所图不小呀!”徐渭惊恐的看了看周可成。
“挂错了,是另外一幅!”周可成换了一幅地图上去,徐渭发现这幅新的地图要绘制的更加精细一些,上面用不同的颜色涂抹出不同的方块,还在上面写有细小的文字,好像是在标记什么一样,他正想靠上去看的清楚些,却听到周可成在一块淡黄色的小方块点了点:“你看,这就是今日要招标的地块。”
“招标的地块?”
看到徐渭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周可成笑道:“徐先生,这图上的土地已经被朝廷租给以为泊船之用,所以我便花了些时间画了这张图,为将来的建设做个粗略的规划!”说到这里,周可成便点着那地图上解释这里将来会建设一座船坞,用于修理损坏的船舶;这里将用来修建蓄水池,以供居民和来人饮水;这里将用来修建市场;这里将修建住宿区;这里将用来修建仓库。周可成越是解释的起劲,徐渭便听得越是心惊,他虽然没有读过城市规划学,但周可成图纸上井井有条,显然是为了长久之计,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商人的做派。到了此时徐渭心中不由得暗自叫苦,埋怨吴可卿瞎了眼,把自己引到了贼人的巢穴之中;又后悔自己贪图薪饷,竟然在不明情况便来到这个荒岛上。
“徐先生,您看我这番规划如何!”
徐渭暗自怨尤,周可成却是没有察觉,他这两个多月时间在岛上奔走,领着七八个学徒帮手好不容易才完成了这番规划,着实花了不少心力。可身边的人里基本大字不识几个,哪里有人能看出其中的奥妙,便是夸奖也就是翻来覆去那几句。时间久了周可成也有些疲了,好不容易来了个知识分子上岛,周可成也忍不住向其解说,潜意识里也不无炫耀的意思,毕竟精神交流是人类的基本需求之一,他在岛上这些时日也有些憋坏了。
徐渭方才想着自己的心事,哪里留意周可成的解说,这会儿突然被对方询问,只得那几句空话敷衍了过去。周可成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徐渭根本没听懂自己方才说的什么,暗叹看来这又是个给八股文给耽搁的,脸上禁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来。徐渭看在眼里,赶忙问道:“东翁,您方才说的招标与这番规划又有什么关系?”
“此人还不算无可救药,至少还保留有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反正他能考上秀才,证明至少不蠢;还会读会写,还对传统数学有涉猎,教起来至少比文盲省事多了!”周可成暗想,又高兴了起来,笑道:“徐先生,你看这么多工程,我哪来那么多人手?只能雇佣当地的百姓来修建,但谁来干,要花多少钱,就是个麻烦事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打算举行一场招标!”
“等一会,这么多事情您打算全部都雇佣人手来做?”徐渭闻言大吃一惊:“您知道这要花多少银子吗?”也难怪徐渭这么吃惊,从古至今搞基建都是无底洞,一般都是强制劳役来搞定,像周可成说的用钱解决简直是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