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王贞笑了起来:“老夫也就是看在周先生往日的情分上说的这番话,至于铜料的事情,其实在开城那边还有一点存货,那是老夫听说汉京那边出事后存下来的一点底货,也是为贵方准备的,价格就按照上一次的价格。贵使莫要声张,待到开船前一天晚上我让人送上船就是了!”
“这,这个多谢老大人了!”听说这一趟用不着空手而归,毛和不由得喜出望外,赶忙俯身跪拜:“老大人的情分,在下回去后一定会禀告大掌柜的!”
“贵使何必多礼!”王贞笑了起来,随即脸色一整:“不过老夫丑话说在前面,这是最后一批了,若是下一次来,就要看汉京那边的情况了!”
“是,是,我一定会把话带到的!”毛和连声应道,双方又寒暄了几句,他方才起身告别,王尧赶忙起身将其送出门外。
“父亲大人,您真是神机妙算!”王尧的脸色涨的通红,目光中满是钦佩之色。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王贞笑了笑:“无非是把两边的关系拉拢一些罢了。周可成不是想要铜吗?好,我便告诉你哪里有铜。可若要开采,事情可就多了,事情一多就离不开我们。两边一牵扯起来,时间久了也就脱不开身了,想不当我们王家的后手也不得已了。外援这种事情不是求的来的,只有两边的利益混成一团,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再也分不开,那时你即便不开口,人家也要主动把援兵送来,你明白了吗?”
“孩儿明白了!”王尧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假如周可成不答应呢?”
“不答应?最多明年继续给他铜就是了,反正尹元衡刚刚上任,小尹派得胜、咸镜道有铜,这些都是事实,又不是我们编造出来的,他还能责怪我们不成?”
淡水,码头。
独木舟在水中飘荡,仿佛一条鳄鱼。
“准备好了吗?”胡可问。
项高点了点头,试着不要露出害怕的神情,虽然生活在南方已经多年,但他还没有乘坐过这种用一棵巨大的树木制成的舟船。不过他决定最好不要让旁人看出自己的胆怯,尤其是那个站在船尾满脸刺青的蛮人船夫。
“那请上来吧,这船其实牢靠的很!”胡可伸出手,小心的将项高扶上独木舟,然后向那个土着船夫喊了一声,那船夫用竹篙点了一下岸边,独木舟便轻快的离开岸边,向河中央驶去。
河面平静,独木舟也很平稳,项高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古老的船舶,开始饶有兴致的观看两岸的景致。只见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是劳作的人们。淡水的冬天天气干爽、又不炎热,农活又已经结束,兰芳社用铁器、盐、布匹和咸鱼支付薪水,淡水河中上游有许多土着人乘船而来出卖劳力,换取自己所需要的商品。在圆堡周围有做不完的工作——修筑堡垒、厂房、码头、水坝。贸易得来的财富正在体现它的力量,改变着这块蛮荒而又富饶的土地。
“真是繁忙呀!”项高的口气有些像感叹,他的目光扫过河边,只见数百名工人们正在干船坞上忙碌,从已经建好的龙骨看,这条正在建造的船舶的长度至少有五十米长。从独木舟上看过去,工人们虽然忙碌,但整个工厂却井然有序。
“靠近些!”项高对土着船夫喊道。
“好咧!”那土着船夫应了一声,他操舟极为熟练,长桨点了几下,独木舟便向岸边驶去。靠的近了项高才注意到这船坞旁立有几根高桩,吊运船材用的并都不是用的人力,而是用绳索滑轮一类的简单机械,看得胡项两人禁不住啧啧称奇。正当两人想要让船夫再靠的近些,突然听到岸上传来一阵号角声,随即便看到工人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向外边走去。
“难道这是下工了吗?才刚到午时呀?”项高惊讶的问道。
“是午休时间到了!”身后传来一个有点怪异的声音,项高回过头,惊讶的看到那土着船夫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船厂每天中午要给工人提供一顿免费餐食,吃完饭后还要休息一会儿,加起来一共有半个时辰!”
“还有这种事情?你如何知道的?”项高瞪大了眼睛,这土着船夫自从他们两人上船后便一声不吭,他还以为对方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命令,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汉语说的如此流利,只不过有些口音而已,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我最小的弟弟便在船厂里当学徒,我当然知道!”那土着船夫一边操舟,一边笑嘻嘻的答道:“周大掌柜的有规定,所有工厂中午都必须提供一顿免费餐食,让工人吃饱了有力气干活,而且饭后还给一段时间休息,说是怕吃完了就干活把肠子给弄断了!”
项高将信将疑的看了那船夫,又看了看岸上的船厂。他上下打量了下那船夫,慢悠悠的问道:“看你这样子应该不是汉人,为何要让幼弟去工厂,骨肉分离呢?”也难怪他如此发问,明代中叶一日三餐还是中上阶层的特权,大多数中下层人民还不过是一日两餐,在作坊里学徒更是下等中的下等,距离奴隶的地位也有限,主人家打死也是勿论的,除非是那种实在是没有出路的底层家庭,都不愿意将孩子送去别人家当学徒的。
“去工厂有什么不好?有吃有穿有住的,还能学手艺,三年后就能考工人,只要过了关,每个月就有银子到手,比在山里强多了!”船夫一边撑着船,一边笑道:“不是汉人又怎么了,给我的银子也不少半分,比在山里整天担心饿肚子、出草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