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没有说话,他很清楚松浦清正的意思,在先前的劫掠中这些日本人已经获得了相当丰富的战利品,不少人心里已经想的是回去享受,要让他们打这种攻坚战也有些强人所难了。
“徐君!”松浦清正看了看徐海,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我们不浪费那几天时间,也许现在我们已经在宁波城内了!”
“不,没有内应,我们拿不下城墙!”徐海做了个返回的手势,船夫用竹篙点了两下,小船调过头向芦苇丛伸出划去。
“那为什么不立刻撤走呢?时间越长他们的人数就越多,工事也就越坚固!”
“我在等待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松浦清正皱起了眉头:“难道第一次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不,还有更好的机会!”徐海的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我问你,松浦殿下,在你们日本笼城战中守城一方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粮食!”松浦清正这时反应了过来:“你是想要等待守军缺粮?”
“没错,你看有这么多难民逃难到城里来,即便守将不让其进城,可总要让他们吃饭吧?”徐海笑道:“城里没有粮食,只有乡下有粮食,您说他们会怎么做呢,松浦殿?”
“你是说他们会派兵出城收粮?”
“不错,松浦殿,我们有这么多眼线,只要守军有人出城,就逃不过我们的,到了那个时候,还不是任凭我们摆布?”
“徐君,您是一名真正的武士!”松浦清正的脸上露出了心悦诚服的笑容。
盐仓门外,码头。
“胡将军,祝你此行一路顺风,尽快收粮回来!”知府举起酒杯。
“多谢大人!”胡可也举起酒杯,与知府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也不多话,便转身上船去了,在登上甲板前,胡可用力跺了两下脚,这是他小时候从卫所老兵口中听过的:出征前的将士只要将脚底的土留在家门前,就能活着回到家中。他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罢了,有多少人虽然这么做了,但却依旧埋骨沙场。但他这次也禁不住模仿了一次,原因很简单——此时他的心里毫无把握,只能祈求运气的帮助。他此番一共带了十二条船,一百五十人,但他心里清楚真正可以依仗的只有自己带来的那些亲兵。他并不是不想多带一些人马出去,但自忖城外的倭寇也不知有多少,便是将城内的守军都带出去也未必能自保,还不如自带亲兵出去,即便自己无法回来至少还能保住宁波城。
最先发现客栈的是毛和,主建筑坐落在河湾的南岸,狭长低矮的厢房沿着河岸延伸,与两浙的绝大多数民居一样,底部用碎石砌成,墙壁则是夯土,内壁则是涂了桐油的木板,顶棚则是茅草,有牲口棚,还有供船舶停靠的栈桥,在主建筑外还有一座凉亭。
“烟囱里没有烟,窗户也没有亮光!”毛和低声道:“看来情况不是太妙!”
小七没有吭声,沿途而来的景象让人侧目,江面上浮尸与倭寇的船只随处可见,幸好他们从俘虏口中得知了口令,还在被俘船只上找到了旗号,伪装成了一条海贼船。但副作用就是沿途的村落要么望风而逃,要么高墙深濠严阵以待。由于马鲛号的体型太大,许多当地较浅较窄的河道都无法进入,因此只能沿着主干河道航行,到了目的地再换乘小船。
“我最后一次来的时候,这客栈还开着!”毛和笑道:“这里的黄酒不错,兴许这次咱们这次还能喝到点!”
“恐怕你不能如愿了!”小七冷笑了一声:“看样子里面的人要么跑了,要么死了!”
“或许我们可以在酒窖里面找找!”毛和笑了笑。
“我可没这个闲工夫!”小七回过头,对身后的朝鲜弓手道:“准备上岸,听我的号令行事!”
弓手们点了点头,他们有的拔出腰间的环刀,有的搭箭上弦。小船靠上了老朽的栈桥。毛和赶忙跳上栈桥,将绳索在墩子上系紧。小七登上栈桥,身后的弓手们鱼贯而上。他的脚刚刚沾上河岸的泥土,突然传来一阵骡子声。
“有骡子的声音,客栈里可能有人!”小七大吃一惊,赶忙挥了一下手,弓手们立刻一拥而上,一名弓手冲上门前的台阶,肩膀靠在门上,用力一撞。
正好对上一柄竹枪,握在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手中,惊惶的看着白衣黑帽的朝鲜弓手:“你是什么人?”
“放下手里的那玩意,这对你有好处!”小七出现在门口,在他的身后四张拉满的角弓对准那中年人,经过淬火的钢矢反射出蓝黑色的光。
那汉子看了看小七身后的弓手,丢下竹枪,小七走进屋来,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丢了半角银子在桌子上:“有黄酒吗?拿点来!要是有吃的,也拿些来!”
那汉子捡起银角子,放进嘴里咬了一下,小心的放进腰包里:“酒没了,不过在后院还有几只鸡,菜园子里还有萝卜和青菜。”
“有鸡,有青菜,那太好了!”小七兴奋的站起身来:“鸡都杀了,萝卜和青菜也都洗干净,萝卜和鸡一起炖了,青菜炒好了一起送上来,少不了你的银钱!海上跑了一个多月了,总算可以吃顿像样的饭菜了!”
“是,老爷!”银子发挥了效果,那汉子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向屋内叫了两声,走出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来,让他们去后院杀鸡洗菜。这时毛和进来了,随口问道:“你是这店里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