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岛津家的武士们不由得纷纷叹服,以他们的目光自然能看出像这等巨兽在战场上的效用,不说别的,光是这一头大象猛冲过来,冲散百余足轻不过是等闲事而已,骑马武士更是望风而逃。虽然不知道这个金吾将军到底是多大的官职,有多少领地,但能拿出这等重礼来,已经绝非等闲人物了。
“阿胜!”一个中年武士呵斥道:“你怎么能让贵使在这里就等,快去安排一下,让贵使先进驿馆休息一下!”
“是,是!”担任接待的青年武士赶忙躬身行礼,然后飞快的向大门跑去。那中年武士向本间氏康欠了欠身:“在下永吉平治,请随我来驿馆稍候,我家家主不会让您久等的!”
岛津氏的家督,未来的萨摩、大隅、日向三国守护岛津贵久已经年近四十了,但常年的锻炼和频繁的战争生活让他的体型还宛如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也许是因为岛津氏的始祖如他们自己吹嘘的一样是秦始皇的后代的缘故,他的体型不像大多数日本人一样矮小结实,而是身躯高大,两腿修长,肩膀宽阔,光秃的额头和顶门油光发亮,两鬓的胡须与颔下的胡须连在一起,从两耳一直覆盖到下颚,那双略带褐色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跪在下首的本间氏康。
“在下佐渡藩士本间氏康,奉安南金吾将军周可成之命前来拜见,今日得见左卫门尉(岛津贵久的官职)殿下尊颜,其不胜惶恐也欤!”
“佐渡藩士?”岛津贵久意味深长的看了本间氏康一眼,问道:“据我所知安南距我日本有万里之遥,你一个佐渡藩士,怎么会为其效力呢?”
“殿下!”本间氏康笑道:“鄙主虽在万里之外,但每年都有派船只前往堺港,互通有无,在下正是在堺港与鄙主相识的。”
“原来如此!”岛津贵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让相距万里的君臣之间结下了主从之分,天底下还有什么比缘分更奇妙的呢?不过周将军赠我岛津贵久如此贵重的礼物,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呀!”
“不敢,鄙主虽然在万里之外,也有从商旅中听闻左卫门尉殿下的威名。这次鄙主派遣在下前来是因为途径屋久岛的商船遭到袭击,希望仰仗殿下的威名找到大胆的海贼!”
“屋久岛?海贼袭击?”岛津贵久也不是三岁的小孩,自然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自己又不是大明皇帝,人家万里之外送头大象给自己,肯定不会是为了弄个印玺官职就回去的,既然提出了要求反倒是放心了,他想了想答道:“贵使既然也是日本人,也应该知道这九州岛上各国林立,国人众、列国守护都拥兵自重,屋久岛虽然属于我萨摩藩,可海上并无疆域,恐怕这海贼未必是我岛津家领下的吧?”
“殿下!当初我家将军得知商船被袭之后,也曾经询问在下应当向哪家大名求助。小人回答岛津氏虽然眼下只领有一国,但却有总领萨摩国、大隅国和日向三国之志。而且处事公平,不以中外有别。因此周将军才派遣属下前来拜见殿下的!”
如果说本间氏康方才的话对岛津贵久有所触动的话,至少从对方的脸上是绝对看不出来的:“既然身为一国之守护,那就应当对武士与领民处以公平的政事。但袭击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即便我是岛津的家督,恐怕也没有办法找出元凶是谁了!”
“这是船上货物的清单!”本间氏康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我想通过追查这些货物,应当不难找出线索来!”
岛津贵久接过清单,目光扫过,突然眉头微皱:“硝石?你船上还有硝石?”
“不错,鄙主与堺港的纳屋有一份合约,每半年大概要卖给纳屋的今井殿下两百石硝石!”
岛津贵久没有笑,但本间氏康早已学会从大人物的细节里观察对方的心理,此时此刻这样的喜悦已经写在他的脸上:“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交代人去追查的,请你在城下稍等一段时间!”
“多谢殿下!”
宁波,松浦。
初升的阳光照耀在清风吹拂的河面上,两岸都是肥沃的泥土,一块块稻田整齐,宛如用直尺划分。一条条小溪汇入河中,腐烂的树干垂入河里,不远处是一块隆起的土山,足足高出地面三十尺,上面长满了桑树、李树和桃树。徐海发现土山顶上有一座小庙,正随着船只的靠近逐渐变大。他不禁感觉到一阵紧张,自己会被发现吗?但很快他就明白那庙宇已经荒废,在阳光曝晒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
一阵河风吹来,拂过徐海的头顶,将他的裹头巾带起,风儿带来的夏季甜美的芳香让他禁不住沉醉其中,直到被身后的划桨声惊醒,他回过头,最后一条船的帆尖出现在视野内,与绝大多数江南的河流一样,这里的河流蜿蜒曲折,隔着一片树林,看起来正朝自己相反的方向移动,但那不过是一种假象。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倭寇头目松浦清正道:“队形拉的太长了,放慢速度,让后面的船赶上来,免得掉队了!”
“是,我明白了!”松浦清正点了点头,然后向身后的部下下令。响亮的海螺声响起,连缀成一条长龙的小船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这些倭人还真是号令严明呀!”徐海有些羡慕的看着船上的倭人们,他在平户早就知道在倭人之中等级极为森严,上级对下级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只要一声令下,哪怕前面是水火之地,也会猛冲过去。相较于一盘散沙的明国海商,战斗力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今日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