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周可成笑道:“却不知如何称呼兄台上下?”
“在下姓胡名可,在官府里吃一份钱粮,这次是随上司来安南办公差!”说到这里,胡可便从腰间取出一副腰牌来,在周可成面前晃了一晃。
“啊!”周可成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便要起身行礼:“原来是位大人,方才无礼之处,还请恕罪!”
“罢了!”胡可一把抓住周可成的手臂,笑道:“这里人多眼杂,你我去甲板上说说闲话可好?”
周可成没有说话,看了看宝座上的莫敬典,被四五个人围在当中说些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便点了点头,随胡可走了出去。一旁的莫娜赶忙站起身来,跟了出来。
胡可出了大厅,左右看了看,找了个僻静处,盘膝坐下:“周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了,那队突破敌阵的船队可是你的?”
周可成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对方说话竟然如此直接,胡可见周可成这般反应,已经知道自己猜的不错,赶忙用恳切的语气说道:“周兄,在下这次来乃是受了朝廷之命,来察看这莫家的内情的,与你并无关系。我来找你乃是自作主张,你无需担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周可成思忖了一会答道:“那是我的船,胡大人您有何贵干呢?”
“回大明吧,我会替你向朝廷代为通传,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呵呵呵!”周可成听到这里,不由得哑然失笑:“胡大人,您应该也知道在下做的什么勾当,我说句托大的话,就凭您恐怕还没资格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吧?”
胡可心头升起一股怒气,旋即又被他压了下去:“周兄,以你的才具,做这些商贾之事实在是委屈了。俗话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说实话,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你的船只,若是能编入大明水师,定能扬波万里,那时候自然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我倒是不觉得做这商贾之事有什么委屈的!”周可成笑了笑:“胡大人,至于编入大明水师,我说句狂妄点的话,您知道我那些船要花多少银子吗?”
“呵呵!”胡可笑了起来:“周兄到底是商贾出身,几句话就提到银子了。我大明富有四海,所要之物应有尽有,水师之费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你弃暗投明,莫说十条,二十条,便是几百条也不过朝廷一纸文书的事情!”
“是吗?胡大人到底是吃朝廷俸禄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周可成笑道:“谁说朝廷不缺钱的?天底下最缺钱的就是朝廷了,大明富有四海不假,可是又有多少银子当真是朝廷动得了的?你莫要不信我,双屿你应该知道吧?”
“你是说原先许家兄弟占据的那个双屿?”
“不错,便是那个,那地方地势险要,通往倭国、南洋都十分方便,又可屏障两浙,为何朝廷剿灭上面的海贼之后,却又将港口堵塞后便弃之不顾?”
“这个——”胡可顿时说不出话来,他自然知道为何朱纨下令将双屿港口用沉船堵了,说白了就是没钱维持那里的卫所,所以与其留下来成为海贼的巢穴,还不如干脆堵塞了。
“胡大人!”周可成见状,便用一种比较和缓的语气说:“我也知道你身为朝廷命官,来见我这种身份尴尬的人是一番诚意。但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嘴巴说说就成的,我就举个例子吧!”说到这里,周可成指着远处江面说:“您看清那条白帆黑船吗?”
胡可顺着周可成手指的方向看去:“嗯,就是那条两根桅杆的吗?”
“不错,那就是我的座船,叫白鸟号。当初造下来大概花了五百两银子,加上火炮、弹药、杂七杂八的下来大概要八百两银子吧;旁边小一些的便宜点,大概也有五百两银子上下。我这次来了一共一条大船、九条小船,一共五千三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呀?”
“对你来说自然不少,可对朝廷来说又算得了什么?”胡可傲然道:“再说我大明有那么多作坊工匠,何须花那么多银子?只要向船厂发一封文书,让其照样打制便是了!”
“呵呵呵!”周可成闻言突然大笑起来:“您难道没有想过吗?为何朝廷发给各军的甲仗、火器、船只多朽烂破败?不堪使用?而在民间出售的却坚固耐用?”
胡可顿时哑然,他世代从军自然知道周可成说的是事实,朝廷配给各卫所的武器、船只、衣鞋质量都非常差,而同样的货物在市场上却是另外一回事,甚至许多货物都是由一家作坊出产的。对于这种现象他也曾经痛骂过无商不奸,此时听周可成这般说却像是另有深意。
“莫非这与朝廷和买之策有关?”
“那是自然!我打个比方,一张角弓材料加上人工一共需要二两银子,坊主人还要赚五钱银子,所以一张角弓的市价是二两五钱银子,你买了弓,坊主人有钱赚,工人得了工钱,大家都欢喜,所以作坊自然会尽心竭力为你制作好弓。但现实是朝廷拿一两银子的价去和买,这一两银子要拿到手还得千难万难,最聪明的办法是掏一笔钱去贿赂小吏,将和买的事情推到同行的身上,这样一来即避免了损失,又打击了自己的冤家;笨一点的呢便是用些粗劣的材料,胡乱把弓做成了,再掏一点银子贿赂了来收货的人,胡乱把差使敷衍了了事,像这样的可以少赔些。”
“那最后的法子呢?”
“最后的法子自然是老老实实的照老样子制弓,这固然对朝廷有好处,可这样一来没做一张弓就至少要赔一两银子,做得越多便赔得越多;做买卖的折了本钱,这样下去岂能时日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