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我什么?”胡可谨慎的审视着狱吏,对方突然起来的礼遇让他警惕,一个被关在黑牢里,命运未卜的人不应该享受这种礼遇:“我是个犯人,有什么好恭喜的?”
“您马上就不是了!”狱吏恭敬的低下头,这些人是非常善于根据犯人的命运改变自己的态度的:“京师已经有消息下来了,您的案子要结了,应该过两天您就可以出去了!”
“出去?”胡可一愣:“那我的案子呢?总有个什么说法吧?”
“呵呵呵!”狱吏笑了起来:“胡大人您又说笑话了,多少事情清白不了糊涂了的?哪有样样都有说法的?能出去才是最要紧的,您该不会还在这里住上瘾了吧?”
“那倒不会!”胡可摇了摇头,狱吏的话让他有些郁闷,但却又拿不出什么有力的反驳来。
“那不就得了!”狱吏回过头喊了一声:“都端进来!”随着话语声,一个老仆提着食盒进来,他笑嘻嘻的搬过来一张桌子,将食盒里的酒菜一一摆开,自己倒上一杯送到胡可面前笑道:“一杯水酒,不成敬意,也算是为胡大人您洗洗身上的晦气。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在这里是落了难,必有再起的机会,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小人!”
“有劳了!”胡可压住心中的厌烦,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那狱吏如何看不出胡可的心思,笑道:“那小人便不打扰了,您慢用。好消息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您大可在这里安心等待,无需心焦!”说话间便退了出去。
胡可两杯酒下肚,心中的怒气却越发盛了,自己在这里被关了好几个月,也没有个说法,稀里糊涂的又要放出去。而朱纨朱大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大明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就没有一点天理了吗?想到这里,他猛地将小桌一掀,怒骂道:“贼老天!”
安南,升龙城。
船首破开波浪,长桨起伏,将淡绿色的水面搅出白色的水花。当大胜号进入大罗湾时,黄昏已经降临,天空呈现出一种深蓝色。谦王莫敬典坐在椅子里,双目微闭,仿佛正在小憩。门口的护卫和仆役都屏住呼吸,唯恐打扰了主人的思绪。虽然还不满三十岁,莫敬典已经是安南北朝的实际统治者了,巨大的权力和责任让他的脸平日里总是看上去威严而又凝重,唯有在此时,才恢复了青年人特有的那种轻松和宁静。
惊呼声从舱外传来,莫敬典立刻睁开了眼睛,几乎是同时他的右手就握住了佩刀,当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遭到刺杀,不由得吐出了一口长气,下一秒钟他就变回了平日里那个威严镇定的谦王。
“来人,船上因为何事喧哗?”
“禀告殿下!”一名侍卫诚惶诚恐的答道:“是海面上出现了几条怪船,所以——”
“怪船?”莫敬典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向外望去。只见宽阔的河面上几条帆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航行,白色风帆宛若海鸟的羽翼,尖利的船首撞碎波浪,狭长的船身几乎是在水面上跳跃。
“好快的速度呀!”莫敬典也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如果能够将其纳入我的麾下,岂不是——”想到这里,他沉声道:“尽可能靠近一些!”
“遵令!”侍卫恭谨的磕了个头,退了出去。莫敬典走出船舱,站在船舷,聚精会神的观察着那几条怪船,虽然桨手们竭尽全力的划动船桨,但大胜号与那几条怪船的距离还是越来越大,到了最后还是消失在暮色中,不过凭借锐利的眼力,他还是将最大的那条船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殿下,属下未能追上那些怪船,还请治罪!”几分钟后,诚惶诚恐的船长便来到舱中向莫敬典请罪。
“罢了,这不是你们的过错!”莫敬典摆了摆手。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船长赶忙磕了个头,心中暗想久闻谦王殿下治军严整,却不想如此宽厚,看来流言是做不得准的。
“你们有谁见过这种样式的船?”
“属下未曾见过!”船长摇了摇头:“不过看其样式倒有些像是西夷的船!”
“西夷的船?”莫敬典想了想问道:“那这么说来应该是去升龙城的啦?”
“十有八九!”船长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除了升龙城,周围没有允许海商靠岸的市场!”
“那好,船靠岸后你就去码头上找这几条怪船,找到后就把船主、来自哪里、装载的货物、来升龙城的目的都打听清楚了,回来禀告本王,明白了吗?”
“属下遵令!”
大厅里回荡着笑声、歌声、还有舞者手脚上的铃声,乐师拨动琴弦,发出奇怪的调子。杯中酒液涌动——有各种各样的爪哇岛上的棕榈酒、印度运来的葡萄酒、以及越南本地出产的米酒、甚至还有大明运来黄酒,用各色香料和蜂蜜调味,更显得芬香四溢,美味绝伦。
“这些越南老爷们过得还真是舒服呀!”周可成冷笑了一声,低声向一旁的米兰达问道:“不过我们是来买粮食的,干嘛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的朋友,别着急嘛!这里不是北大年、阿瑜陀耶、马六甲(都是东南亚贸易城市),在升龙城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国王的。你想要和他们做生意,就必须讨国王的欢心,不然就没法做!”米兰达笑着向周可成举起了酒杯:“再说这酒不是很好喝吗?”
“什么国王,不过是我大明的封臣,一个闭门天子罢了!”周可成一脸的愤懑,不过这也难怪他,他的船队抵达升龙城已经有小半个月了,无论是出售自己的商品还是买米的事情都一点眉目都没有,哪里有心思在这里吃酒席,时间可不等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