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许梓笑了起来:“周贤弟,这些事情已经不用你操心了,我敢打赌栈桥上已经有好几个堺镇的商人在等着我们,今天晚上的事情他们早就安排好了!”
“堺镇的商人?可我们的船还没靠岸吧!”
“你忘了那条我们遇上的巡船了吗?”许梓笑道:“我敢打赌,他知道我们是从明国来的商船之后,肯定就立刻派人回堺镇通知了。贤弟,这些年我的足迹经历过许多地方,但没有一个地方过得像堺镇这么舒心快活的。在别的地方你光有钱还不够,而在这里,只要你有金子和银子,只要你能给他们带来能赚钱的货物,你就能活的像一个国王,一个真正的国王!”
周可成半信半疑的看了许梓一眼,踏着跳板向石条砌成的码头走去,果然在码头上站在一个相貌英俊,身着直垂的青年男子,看到周可成从船上下来便躬身行礼,用汉语说道:“在下是纳屋的今井宗久,欢迎您来到堺镇!”
“纳屋?今井宗久?”周可成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男子,虽然他对于日本当时的服饰和堺镇的情况所知甚少,但看此人的言谈气度以及在岸边等待着的数乘轿笼,二十多个随从来看,应该在堺镇算得上颇有实力的商人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为何要在这里相迎?”
“在下还不知道您是哪位?不过我听说明国天子派人严查海禁,禁止商船往来于我国与贵国之间,从去年五月份到现在,您是第一条来到堺镇的明国商船!”今井宗久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想必您一路上也历经了许多辛苦,像您这样的奇男子,在下身为堺镇的合议众之一,又岂能不亲自来码头迎接呢?”
“哦?你是堺镇的合议众之一!”周可成已经从许梓的口中得知堺镇的实际控制权便在数十家大豪商组成的合议会手中,若是这个自称今井宗久的男人没有撒谎,那自己眼前站着的就是这座贸易重镇的最高层代表之一了。
“虽然有些惭愧,不过确实是的!”今井宗久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您上轿笼,在寒舍已经准备好接风宴席了!”这时他看到许梓从周可成身后走下传来,赶忙躬身行礼:“想不到许先生您也在船上,当真是意外之喜了!”
“原来是纳屋的今井先生,我们有两年多没见过了吧?”许梓一副看到老朋友的样子:“想必您的茶艺又大有进步,这次我有福品鉴一番吗?”
“不敢当!”今井宗久笑道:“我的技艺浅陋,不过如果您一定要让在下献丑的话,那我也只好厚颜了!”
“好,好!”许梓笑嘻嘻的抓住周可成的胳膊,指着今井宗久笑道:“贤弟,这位今井先生不但是堺镇数得上的大商人,还是数一数二的茶人,在茶道上整个日本也没有几人可以与其比的,今日我们算是有口福了!”
“原来如此!”周可成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他对于日本那种将茶叶捣碎,煮成一大碗绿糊糊的茶汤的饮茶方式并不感冒,但也知道对于当时的日本上层阶级来说,这与其说是饮茶,不如说是一种文化、一种交流的方式,与后世打高尔夫球、打桥牌没有什么区别。自己作为一个外来者,既然要做生意赚钱,对这种文化表现出应有的尊重也是理所当然的。
“倒是在下有眼无珠,不识大家了!”周可成做了一个长揖:“在下姓周,名可成,往返于海上做点小生意,初次见面便叨扰今井先生,见谅了!”
“不敢!”今井宗久笑着还了一礼,引领着周可成与许梓二人上了轿笼,便沿着街道一路往北而去,一路上周可成透过轿子里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这堺镇道路宽敞,街道两旁满是店铺,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而且绝大多数人的脸上表情生动,与自己先前看过的被压榨得已经完全麻木的日本农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到这里,周可成不由得暗自点头:“看来自己这一趟是来对了!”
今井宗久引领周、许二人来到纳屋,周可成下了轿子,敏感的抽了一下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味,他皱了皱眉头,问道:“今井先生,你们纳屋有做军火的买卖吗?我怎么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子硫磺味”
“呵呵!”今井宗久笑了笑:“硫磺是很多地方都用得着的原料,比如药物,我们纳屋的买卖分布很广,有用到也很正常!”
“哦,今井先生说的是!”周可成笑了起来,他敏感的注意到对方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眼前这位茶道宗师恐怕还同时还兼有大军火商的身份,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当时日本正处于战国时期,以火绳枪为代表的热兵器正在逐渐取代原有的冷兵器,在这样一个时代,还有什么比军火买卖更赚钱呢?
今井宗久领着周、许二人进了大门,穿过两重院落,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外间的街道上早已是一片昏暗,但这里道路两旁的石灯笼里闪烁着火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后面的假山庭园。早已习惯了这个时代的周可成自然明白这后面意味着什么——在工业化以前照明可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能够在庭院里点这么多灯,其每夜的花费便十分惊人,这纳屋果然不愧为掌握着堺镇的合议众之一。
今井宗久却好似全然未觉,像一个殷勤好客的主人一般在前面引路,不时回头与周可成说句笑话,他脚下的木屐敲击着木质的回廊,传到远方又反射回来,周可成皱了皱眉头,不禁后悔自己应该多带几个护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