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成在双屿沉船之中打捞出来最多的也是这种火炮,至于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长炮,他一共也才打捞出四门来,连装配一条船都不够,只能用在淡水河口的炮台上。炮手打开火药桶,用量药勺子将火药倒入炮膛,然候用长木杵将其捣进炮膛底部,向接近炮膛底部的活门插进引线、捣紧,然候装进木质的弹托,最后才放进一个装满铅弹的薄铁皮罐子。
快船上彦次郎正用力划着桨,方才野口孙七郎对自己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一个武士最要紧的不是胆量武艺,而是一股子认真劲儿,只要是上司的命令,哪怕害怕的浑身发抖也一步也不能退!”虽然他能够感觉到头顶上不时传来铅弹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嗖嗖声,但他还是强压下趴下躲避的欲望,挺着身体用力划桨不休。
“彦次郎,把桨给我,你去把船头竹把盾举起来!”野口孙七郎大声吼道,彦次郎本能的应了一声,跑到船首举起一捆捆扎的十分紧密的竹枝来。三好氏作为当时称霸近畿、四国的霸主,自然知道这些海商船上多载有各色火器,自然也有事先准备。这竹把盾遮挡铁炮的效果虽然只能说差强人意,但也总比啥都没有好,至少可以起个心理安慰作用。众人顿时觉得头顶上飞过的铅弹少了许多,划船的力气也大了几分。
眼见得最前面那条快船到白鸟号的距离只剩下三十步左右了,算起来也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彦次郎正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待会一定要第一个登上敌船,砍下敌将的首级,立下建立家门的武勋。突然看到敌舰侧舷处红光一闪,便喷出一团火光来,随即便看到最前面那条快船上一片惨叫声,纷纷落水,船也打横了过来。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看到敌船的侧舷喷射出一团团火光,前面的己方同伴便如同中了魔法一般,纷纷了落水,事先准备的竹把盾好像纸糊的一般,起不到一点作用。
“快跳船!”彦次郎突然觉得背后被猛推了一把,站立不稳落入海中,措手不及之下立刻吃了几口海水,幸好的自小是在海边长大的,水性精熟,深吸了口气用力蹬了一下海水,方才浮上海面,擦去脸上的海水不由得惊呆了。
几秒钟前还生机勃勃的快船上已经变了一番模样,甲板上满是尸体的碎块和鲜血,伤员在尸体间爬行,徒劳的祈求帮助,他在不远的海面上找到了自己的竹把盾,他游了过去,发现就好像被一头无形的巨兽啃了一口,只剩下半截,禁不住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是国崩,这是国崩!”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彦次郎回过头,看到野口孙七郎熟悉的面容,惊喜道:“殿下您也没事,那太好了,国崩是什么?”
“与铁炮一般,也是一种火器,只是威力要大得多,便是大名的居城,也能将其摧毁!”野口孙七郎的脸色铁青,与漂浮在海上的尸体看上去差不多,他接下来的话语就好像自言自语一般:“糟糕了,这次我们野口家踢到铁板上了!”
面对海盗的夜袭,霰弹的扫射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很快夜空里便传来了号角声,剩余的敌人也在夜色的掩护下撤走了,螃蟹号也幸免于难。不过由于天黑,海况不明的缘故,周可成也不敢下令追击,只能等到天明之后才清点损失,捕捉俘虏。经过半天的辛苦,看着损失的清单,周可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什么,死了二十七人?伤十九人?怎么会死伤这么多?”
“禀告掌柜的!”莫娜低下头:“螃蟹号首当其冲,除了九指带着十几人在船首楼里坚守外,其他人几乎全灭,所以——”
“好了,不要说了!”周可成摆了摆手,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怒气:“这主要是我的错,到了陌生的海域,我应该——”说到这里,他也说不下去了,按说自己事先也有提防,在这陌生的海域,面对这等凶险的对手,实在是防不胜防。
“周贤弟,你莫要生气了!”许梓接口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昨天夜里来袭的应该是倭国当地大名水军,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已是全军覆没了!”
“安宅水军?”周可成想起昨夜晚上他有听到许梓提到过一次,只是当时战场上铳声四起,血肉横飞,自己没顾上细问,赶忙啊追问道:“我记得你昨天晚上说什么三好,安宅的,也没有记住,到底是哪一家呢?”
“这话可就长了!”许梓笑了笑:“贤弟,你对倭国的事情知道多少?”
“倭国的事情?”周可成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前世里电脑光荣游戏留下的一点记忆,好像织田信长、德川家康他们要么现在还没登上历史的舞台,还是说话小心些为上:“我所知不多,只听说这倭国列国各自为政,相互攻杀,便如同我国战国、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时候一般。”
“贤弟说的不错!这倭国自应仁之乱以来君弱而臣强,虽名为一国,实不过徒留名号而已,其国分为六十六,强者具有三四国,弱者与邻分国而居,自相攻杀,无日不战,像这样已经近百年了。而这三好家本不过是四国岛上阿波国三好郡的一介土豪,但恰逢时运,已经一跃成为倭国数一数二的大名,距离称霸天下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了。”
“哦?那安宅家又与三好家有何关系呢?”
“这就要从三好家的上一代家主三好元长说起了,此人乃是幕府之管领代细川高国的重臣,一生历经坎坷,最后却以被迫自尽而终。但他的四个儿子都是一时名将,分别继承了三好家、十河家、安宅家的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