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拔出腰刀,寻找下一个对手,敌人的顽强让他有些意外,他还从没有见过哪条商船的护卫有这么顽强的,想必里面的货物格外贵重吧。这时一个手持长枪的汉子冲了上来,船上护卫用这玩意?王五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过他还是敏捷的侧过身子,避开了枪尖,然后用盾牌撞击对方的脸,迫使其站立不稳,最后一刀砍在对方的左肋。锋利的刀刃撕开外衣,却被下面的铁甲挡住了,王五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商船的护 卫身上有铁甲?
这一下发愣险些要了他的命,差点被腰斩的对手来不及调转枪尖,扭腰送臂,便是一记枪杆抽在王五的脸上,顿时将其打倒在地。幸好身后几个同伴手快,将其拖了回去。他捂住自己的嘴巴,吐出两颗牙来,半分钟之后方才高声喊道:“官军,这是官军,我们中计了!”
身着铁甲的士兵从船舱涌出,他们挥舞着斫刀、斧头,尸体纷纷倒下,海盗们节节败退,他们的武器和训练都无法与敌人抗衡。王五挣扎着站起身来,他脚下的甲板滑腻腻的,左右都是尸体和即将变成尸体的人,他丢下武器,深吸了口气,跳入河中。
河面上布满船只,有些在燃烧,有些在下沉,有的被撞的支离破碎。船壳之间的水面宛若一锅炖汤,满是尸体、断桨、船只碎片和趴在上面的人,王五也是其中之一。在更远的地方,几条海盗船正调转船头,仓皇的向海上逃去。在他和大海之间有一条被焚烧的船组成的墙。
“完了,一切都完了!”王五的脸上泛起一丝绝望,恐惧让他的手脚僵硬,烈焰在不远处鼓荡,以至于他的脸颊都能感觉到那种灼人的热力。
不必挣扎了,只需放松手脚,很快痛苦就会结束,自己会沉睡在河底,任凭螃蟹和鱼虾啃食。但王五还是吸了口气,潜入水底,尽可能沉的更深一点,他很清楚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从那些正在燃烧的船只、漂流的碎片底下一直传过去,一直游到安全的地方。王五是个游泳好手,少年时就可以一口气潜入数十米深的海底寻找珍贵的海产。他穿过河底,看到头顶上一个个正在挣扎摸索的人,但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最终被死神拖入河底,王五穿过他们,小心的让开避免被其纠缠上,随着潮流游动。他越游越深,海水刺激着他的眼睛,他渐渐觉得胸中的氧气渐渐耗尽,他吐出气,透过水泡向水面望去,却是一片昏暗。
我可以浮上去吗?王五询问自己,却没有答案,在水底他无法辨认方向,也不知道自己游了多远,如果浮上去正好碰到船底,那只有窒息而死;如果遇上官军的快船,那等待着自己的只有利刃和桡钩,这个时候官军才不会浪费时间来抓俘虏,割掉脑袋换赏钱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扭曲着身体向上游去,想要确认一下那昏暗的到底是什么,却什么都看不见。突然他觉得一阵心慌,恐惧抓住了他,他拼命拍打,手足划过水中,胸口却越发紧张,整个身体呐喊着需要空气,他张开嘴想要叫喊,海水灌入,又咸又涩,这是死亡的味道。
诏安县城东门。
“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吧?”朱纨向东南方向望去,那是大海的方向,他心神不宁的站起身来,想要去询问有没有战事的消息,但旋即又觉得这样有失巡抚的体面,又坐了下来,在心中告诉自己:“卢镗通晓军机,当初双屿设防严密尚且一鼓破之,更何况眼下是设伏于河中,岂有不胜之理?”想到这里,他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了下来。
“巡抚大人!”诏安知县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低声道:“这里风大,要不您先到衙门奉茶,有了消息下官自然会立即通知大人的!”
朱纨瞟了一眼知县:“此乃王事,我等做臣子的岂能顾惜自己的身体?知县大人若是觉得风大,大可先回县衙便是!”
知县拍马屁碰了一鼻子灰,赶忙躬身道:“巡抚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失言了!”
朱纨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知县,注意力重新聚集到东门外的官道上,那是鸟仔溪到县城的必经之路。知县不敢再说话,只得尴尬的站在一旁。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朱纨看到一骑沿着官道飞驰而来,骑士的背上飘荡着认旗,正是军使,他顾不得巡抚的体面,站起身来催促道:“快传上来,鸟仔溪那边战况如何?”
“禀告大人!”使者满身尘土,但却掩盖不了脸上的笑容:“我军大胜,卢大人在鸟仔溪设伏,引得海贼入江,埋伏在西屿岛布袋澳的兵船全线出击。贼夷持鸟铳欲逃跑上山,被伏兵围困,乱石打伤,只好弃船逃跑。俘获贼夷船二只、哨船一只、叭喇唬船四只,烧毁击沉无数。斩首约三百级,俘获四名夷酋,贼众百余人。余贼向北方向逃窜,卢大人正领兵追击!”
“好,好,都是圣天子护佑!”朱纨击掌笑道,他先向西北方向敛衽下拜,然后对那军使道:“你回去禀告卢总兵,这次一定要将海贼余党一鼓荡平,使得东南无事,百姓安享太平!”
“前面就是陆地了!”桅杆顶部的了望手高声喊道。
“能够确定是哪里吗?”周可成站在船首桅旁,向主桅顶部的了望手问道。
“恐怕不能!”了望手观察了一会,答道:“不过可以确定不是九龙江口附近,那边我已经去过很多趟了,岛屿和海湾我都熟得很!”
“好吧!”周可成笑了笑,对一旁的许梓说:“恐怕我们必须先靠岸确定一下自己的位置了,没办法,路上遇上大风,都不知道给吹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