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蛟门山了!”周可成看了看前方从地平线上升起来的陆地,对水手下令道:“降帆,抛锚,等一下后面的船!”原来他那天通过张师爷的门路,不但把济源号被官府没收去的那条新式斯库拉纵帆船弄回来,还又从官府手中以五十两银子一条的价格买了条七条双桅大船,倒不是他没有银子了,只是仓促之下他实在是招募不到那么多足够的船员来驾驶更多的船了。启航之后他便将那条新船作为自己的旗舰,白鸟号交给陈四五,值得信任的手下也基本在这两条船上,这样一来即使其他几条船上的人发现情况不对也不怕——反正这些船肯定跑不过自己这两条船,不怕他们玩出什么花样来。
好不容易整治停当后,周可成才率领着这九条船组成的舰队向东南方向而去,出海后周可成才发现一个新的问题——他这支临时凑起来的船队速度差异太大。白鸟号在满帆顺风可以跑到九节以上,采用了空心船首的新船速度更快,而剩下的七条船虽然是从三十多条船中精心细选出来的,最快的船速也不会超过三节,为了确保船队不脱节,周可成不得不让只升起白鸟号和另外一条快船主桅的船帆,不过在跳小步舞曲(只升起主桅船帆)之前,他决定先满帆跑一段,来测试一下新船的满帆航速。
“有烟,掌柜的,您看,岸上有地方着火了!”主桅上的了望手高声叫喊起来。周可成赶忙向陆地的方向望去,只见岸上不远处升起了一股股烟柱,燃烧的浓烟将晨空染的昏暗,船距离海岸至少还有四五里,这个距离都能看到,岸上的火势肯定小不了。
“贤弟,这该不会是倭寇上岸抢掠吧?”杨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显然他应该是想起了几天前的那场劫难:“我们还是快走吧,要不然让倭寇撵上了就完了!”
“杨兄不必担心!”周可成看了看:“我们若是升帆走了,陈大哥的那几条船岂不是错开了?不少工匠的家小和工具都在那些船上呢?我们有九条船,四五百人,船上又有武器,即便是遇到倭寇也有自保之力!”
“那若是其他船还没到就遇上倭寇了呢?”
“那就升帆跑呗!”周可成笑道:“杨兄自己造的船,难道还跑不过那些倭寇?”
杨彻一想也是,心神也渐渐定了下来。众人等了一会儿,随着太阳渐渐升起,天空也越发明亮起来。可奇怪的是没有看到倭寇的船只,倒是看到不少木板、碎片、笼箱以及尸体从岸边漂浮了过来,倒像是在入海的河道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战。
“看来应该是官军和海贼打了一仗!”杨彻这才松了口气,恨声道:“打得好,一个都莫要放过了。”
眼见得漂浮过来的各种碎片和尸体越来越多,周可成也下令放下小船,让几个水手去打捞一下,这是当时海上讨生活的人们中流行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哪天也会落水遇难,救别人便是救自己,顺便也可以看看漂浮物中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可谓是一举两得。
约莫一刻钟后,海面上传来水手的欢呼声,看来他们颇有收获,依照海上的规矩,这笔意外之财应该依照人头平分——即便是船长也只能拿的和最下等的水手一样多,因为意外之财和赌博一样是凭运气的,既然凭的是运气,那在船长也未必比水手强,自然不能多拿。
“看来收获不小呀!”周可成笑着拍了拍杨彻的肩膀:“这是个好兆头,不是吗?”
“是呀,我的霉运应该是走到头了吧!”杨彻笑道。
“掌柜的,我们捞到了这些东西!”水手笑嘻嘻的指着甲板上的几个湿淋淋的笼箱:“里面有生丝、有棉布,还有一些金银首饰,器皿都是好东西,可惜都让海水打湿了!”
“不要紧,过两天上岸取淡水的时候把生丝和棉布洗干净了,再晾干就好了!”周可成笑道:“你们当中推举个公道的,先估个价,然后分给大家吧!”
“多谢掌柜的!”那水手欠了欠身子:“我们还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人?”
“没错,还是一个女的,飘在水面上,那女的机灵的很,躲在一个樟木箱里,几个兄弟们还以为里面装的是啥好东西,拉过来一看却是个娘们。”
“还有个女人?”周可成瞪大了眼睛,在十六世纪的海上,无论中西女人可都稀罕的很,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带上来让我看看!”
太平嫂竭力把自己的衣衫往下拉,但还是无法将自己那对赤足给遮掩住,她几乎能够感觉到四周投射过来的一道道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皮肤,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旋即又变得如死人一般的惨白。她几乎要仇恨自己求生的欲望为什么这么强,为何不和其他村民一样烧死在村里或者淹死在河中呢?
周可成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赤着脚,低着头,脸被头发遮掩着,根本看不清长的什么样子,不过看她浑身颤抖的样子,应该是给冻着了,也难怪,大冬天的被海水打湿了身子被海风一吹,这年头感染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七,你去弄件干毯子给她裹上,再拿碗热汤来,冻着了可不得了!”
刚刚抓住毯子,太平嫂就飞快的把自己的那对赤足遮住,她这才觉得整个人舒坦了下来,她感激的抬起头,看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去。
周可成看了看那个女人,眉眼长得颇为端正,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有股说不出的悲戚之意,这时喝了热汤后看上去已经恢复平静了,便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怎么落到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