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屿?”周可成一愣,他进月港时倒也听引水的介绍过,那浯屿乃是位于厦门岛与漳州海岸的一个小岛,正好位于围里湾的入口,岛上倒也有可以供船停泊的地方,只是远不如月港隐蔽,容易被厦门岛上的官军中左所巡船发现,再说听这管家的口气,倒像是要并吞自家货一般,他想了想笑道:“贵老爷吩咐,本无不允,只是眼下海上巡船甚多,这浯屿位于海口,不像月港外通海潮,内接山涧,不易为官军巡船发现。在下这船乃是两桅通番大船,若是被官军发现了,岂不是船货两失?”
“呵呵呵!”那管家笑了起来:“周掌柜的想必是新来月港吧?就连同安茂贞公的大名都未曾听过?你若是遇到巡船,便拿出我方才与你那张茂贞公的帖子,又有哪个官军巡船敢来找你的麻烦?你这是运气好,若是平日里,就是这张帖子,通番船主便愿意花百两银子来买呢!”
“还有这等事?”周可成闻言一愣,笑道:“不瞒管家说,在下的确是头一回来月港,对这边情况不解的甚多,不过既然是贵老爷吩咐了,我定然照办便是,下一次来月港,一定先到浯屿停靠便是!”
“好,好!”管家见已经达到了此行目的,便拱了拱手要告辞,周可成赶忙将其拦住,挽留其留下来喝了几杯水酒,又塞了一个五两银子的红包过去,那管家得了好处,口气便和缓了不少:“我家老爷让我来不是因为别的,乃是海禁搞得百物腾贵,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周掌柜你有本事跑东番地,便让你在圭屿先停船,把得用的货先买下来,省的一到月港便抢光了。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我家老爷可不是那等拿了货不给钱的斯文败类。你好生做,在福建这边能和同安茂贞公扯上关系,想不赚钱都难!”
“还要请林管家关照了!”周可成恭维了几句,亲自送这厮出了门,陈四五跟了出来,低声问道:“阿成,我们该怎么办?”
“见机行事呗!”周可成笑了笑:“这家伙不是把这个茂贞公的帖子吹得上了天,和圣旨都差不离了。我们不是还没有采购运往双屿的货物吗?到时候便把这帖子亮出来,看看有用没用!”
接下来几天里,周可成一行人忙着奔走于月港的街巷,采购各种货物。那张林府开具的帖子果然相当有用,不但当地的官府牙行都不敢找他们的麻烦,就连像硝石、铅锭、铁锭这些明显违禁的商品,也让周可成他们买了不少去。过了四五天功夫,诸般货物都装上船,淡水粮食也都补充完毕,就等着起风好出海。周可成却突然将一只黑色木箱放在阿坎面前:“把这个背上,陪我出去办件事情!”
自从那天听了周可成那一席话,这位土着青年便沉默了不少,经常一天下来也不说一句话,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听到周可成的吩咐,他点了点头,提起木箱放在肩膀上,跟在周可成的身后,一副南洋番人仆役的样子。
两人出了住处,便沿着九龙江边一路往上游而去,这月港当时正处于极盛时期,沿着九龙江每隔两三百步便是一座码头,临江满是各色铺面,只是受了海禁的影响,萧条的很,但从青石地盘上一条条车辙,不难看出往日的繁盛景象。周可成一路上也不说话,直到一家肉铺前停下了脚步,那肉铺原本门面足足有两三丈宽,可现在多半都上了门板,只空出三四块门板来,露出半边空荡荡的肉案来,几只红头苍蝇在肉案上盘旋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屠夫正躺在肉案后的竹椅上,打着呼噜。
“屠户,屠户!”周可成走到肉案前,拍了两下门板喊道。那屠户正睡得半梦半醒,睁开眼来不耐烦的说:“肉已经卖完了,明日再来吧!”
“你这肉铺怎么搞得,这么早便卖完了?生意还做不做了?”
那屠户看到周可成衣衫整洁,神情大方,知道不是寻常人,站起身来嘟囔道:“我有什么法子,以前一天少说也能卖出去七八口口猪,可自从海禁以来,连半口猪都卖不出去了!叫我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若是再这般下去,也只有关了这店回家种田去算了!”
周可成笑道:“那你这里卖过猪肉,可卖过牛肉?”
“过去自然是卖过的!”那屠户叹了口气:“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这月港市井繁荣,怕不有三五万人口,号称小苏杭,往来的各地客商更是要多少有多少。莫说是牛肉,便是各色山珍海味也有的是,可惜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到这里,他不禁摇了摇头,满脸丧气。
“你也莫要丧气!”周可成笑道:“这海禁总有过去的时候,那时月港自然会重返旧貌,反正你现在也闲着没事,不如替我去做点差使吧?”
“替你做点差使?”那屠户看了看周可成,问道:“你是谁,什么差使?”
“你看看这个?”周可成从怀中取出那份林府的拜帖,在那屠户面前一亮。那屠户脸色顿时大变,满脸笑容的说:“原来是同安林进士府的贵友,小人方才怠慢了。还请恕罪,这就开门请老爷进来奉茶!”
“罢了!”周可成摆了摆手:“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进来叨扰了。你记住了,帮我收购一百头母水牛,五头公水牛,两岁口的,体格健壮,没有疾病,做得到吗?”
“一百头母牛,五头公牛,两岁口的,体格健壮,没有疾病,小的记住了!”那屠户头点的如捣蒜一般:“这倒是问题不大,小的过去也时常去乡下收牛,人头倒也熟得很,只是不知老爷多长时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