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独孤水月突然咳了一声,正要睡着的上官青枝惊醒了过来,见已经回到族内,脸上却没有回到家乡的喜悦,看着独孤水月因为疼而微微扭曲的面孔,朝那乌西命说道:“那乌西叔叔,你帮我把郝爷爷找来为大哥哥治伤好吗?还有,今天已经太晚了,就先安排这个漂亮姐姐和这两位男客住到我的神女殿,等明日一早,我再带他们去见族长。”
“可是...”很明显,那乌西不是很同意上官青枝的做法。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上官青枝打了个呵欠,自从离开巴族,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神女殿是族人专为神女一人建造的,神女如今却要让外人住进去,这恐怕有惹非议。”
那乌西说完,见上官青枝瘪着嘴不说话,就知道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继续道:“不如这样吧,就将三位客人暂时安排在神女殿旁边的鹧鸪苑如何?至于这位受伤的公子,郝药医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就让部下将他先送到郝药医那边吧。”
终于,上官青枝点了点头。
进了王宫,上官青枝还是不放心独孤水月,非要自将他送到郝药医那边,李芒逸自然是要跟着过去,夜凌天虽然累到不行,可到底这一路也与沈家两兄弟算是有些缘分,便也跟着过去了,梁风乐自是不必说,无论夜凌天身在何处,她都得紧紧跟着他,唯恐一不小心叫旁的人钻了空子。
一进郝药医的院子,梁风乐便闻出了好几种珍贵草药的味道。
“郝爷爷!”随着上官青枝的呼声,一个身形蹒跚的老头儿从药庐里走了出来,长了满嘴白花花的胡子,借着灯火,梁风乐等人看得分明,这老头儿的右眼竟然是瞎的。
“哎呀,洛丫头!你都好久没来看爷爷了!”说完,郝药医哼哼了两声,夸张的撅起嘴,脸转向一边,好像真的为这事在生气,不过梁风乐却感觉到,这老头的视线分明是落在他们几人身上的。
上官青枝却是无心与郝药医玩笑,直接上去就抓着他的胳膊急切的说道:“郝爷爷,您快帮洛儿救救这位大哥哥吧。”说完,上官青枝指了指伏在那乌西背上的独孤水月。
上官青枝在外逃窜数日,回来就直奔郝药医的药庐,都没来得及洗浴梳妆,此时看上去免不了有些狼狈,上官青枝逃出族内这事至今没几人知道,所以郝药医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当即不再玩笑,让那乌西将独孤水月背进屋。
匕首在火上消了好看,郝药医这才小心翼翼的划开独孤水月后背的衣服,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道见了白骨的刀痕从他的左后肩一直裂到腰附近,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上官青枝眼眶里的一包泪眼看就要啪嗒啪嗒的掉下来,没成想李芒逸却一把拍在她肩上。
“你哭个甚,要哭也该...也该是我哭。”说着说着,李芒逸就哽咽了起来,从小到大,独孤水月就一直护着自己,他背上这道骇人的伤口真要说起来那还是为了救自己他才被人所伤。
上官青枝被李芒逸这么一拍,当下也不哭了,只是奇怪的看着他谨慎问道:“你为何哭?”
“废话嘛你这不是,那是我大哥,我当然难受了。”说完,李芒逸又呜咽起来。
“大哥?大哥哥那么英武神俊,你长得这么娘气吧啦的,我看你俩一点也不像兄弟。”眨巴着眼睛,上官青枝不愿意相信李芒逸的说辞。
“你...我我...你你...”李芒逸被上官青枝这么一说,顿时涨红了脸,你你我我了半天,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倒是在一旁的夜凌天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梁风乐转过头默默的看他一眼,夜凌天当即就收住了笑意。
这时候,郝药医从一堆百草药丹里抬起头,看了看在场的几人,道:“洛丫头,你留下,其他的人就先走吧。”
一听此话,李芒逸着急了起来,冲郝药医嚷道:“我也留在这照顾我哥!”
“呵!”郝药医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将手上的药草一扔,开门就要出去,那意思摆明就是告诉李芒逸等人,在这儿,还轮不到他们说话!
见状,上官青枝扯了扯梁风乐的衣角,示意她俯清新。
凑到梁风乐的耳朵上,上官青枝悄声说道:“郝爷爷虽然性情古怪,但他却是族里医术最好的药医,对我也比对别人宽热些,漂亮姐姐,你就放心先带他俩回去吧,这里有我,没事的,我会好好看着大哥哥的。”说完,上官青枝便赶紧奔到门边,去拉正要撂挑子不干的郝药医。
“郝爷爷,您就赶快救人好不好?等明儿个我就把鹧鸪苑的雪参送您!”
“真的?”一听雪参,郝药医立马停住了脚步,要知道那雪参可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的,结果几个月前因为和这丫头打赌输了,他便眼睁睁的看着雪参被这丫头抱到了鹧鸪苑。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您了?”
郝药医瘪瘪嘴,什么时候骗过他?自打这丫头会说话会走路以后,骗他的次数还少么?再说了,那雪参本就是他的东西,到头来还被这丫头换做了和自己的交易条件。
“那乌西叔叔,今日辛苦你了,你帮我带他们回鹧鸪苑休息吧,你放心,族长那边我明日会解释的。”
刚才郝药医那一通动作,李芒逸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他却觉得很委屈,明明是巴族人伤了大哥,为什么他还得受这老头的气!从小到大,他何时受过别人如此言语!
郝药医处理独孤水月后背上的伤口时,他担心上官青枝看到会害怕,便叫她先转过脸去,没想到上官青枝丝毫不惧,将这血淋淋的场面从头看尾,中间还给他帮了些忙。
因为郝药医事先给独孤水月服过自己调制出来可以让人失去知觉的药汁,故此这一番折腾,独孤水月并未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而醒过来,但做完一切,他额头上还是起了一层虚汗。
上官青枝心疼的看着独孤水月,一双略微圆润的玉手拿着自己的手帕不停的给他擦汗,鼻息间还抽着一丝一丝的冷气,郝药医看她这恨不得替独孤水月疼过的表情,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洛丫头,这几个可都是外族人!”
上官青枝还一心扑在独孤水月后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里,对于郝药医的话完全没走心,只是下意识的应下他,“嗯,我知道。”
终于,郝药医看不过去了,他敛起脸上的和颜悦色,沉下声音道:“族里的规矩你作为神女难道不清楚吗?!”
听闻郝药医声音不对,上官青枝这才将视线从独孤水月脸上挪开,转过头看着郝药医认真说道:“爷爷,我很清楚。”
“你清楚你还带了这么几个人回来?你呀!你就赶快想想明天怎么向族长族里的人交差吧你!”郝药医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责怪着上官青枝。
哪想上官青枝根本不担心这事,她凑到郝药医的耳朵跟前一通耳语,听完后,郝药医也不知是该说这孩子顽劣还是聪明了,只好叹了口气,由着她去了。
“你为什么要将这些人带回来?”说了半天,其实这才是郝药医最关心的问题。
“我被那乌西叔叔抓回来的路上,碰巧遇到了这位大哥哥和他的几个朋友,他们以为我是被人绑架,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大哥哥就受伤了,大哥哥被我族人伤成这样,我总不能不管他吧?”
听完,郝药医勉强的点了点头,不过他知道,这并不是上官青枝带他们回来的最重要的原因,但至于那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只有上官青枝自己才清楚了。
其实,从上官青枝待在自己娘肚子里六个月以后,她便将往后的一件件一桩桩,凡是自己看到过的人事全都记了下来,不过很多她出生之前的事都模糊了,却唯独对这个人印象深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样奇异的本事,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上流着神女娘的血液?不过至今她都没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爹爹和郝药医。
所以,上官青枝清清楚楚的记得,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自己是见过独孤水月的,那时候独孤水月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小上两岁,虽然后来她再没见过他,可那天晚上,在那个破败的县衙里,借着火光她一眼便就认出了他。不过,至于当时娘为何会一个人离开巴族,再遇到独孤水月的,她只记得一个模糊的片段,似乎是独孤水月往娘手上递了个什么东西,剩下的却是不得而知了。
那乌西将梁风乐等人送回鹧鸪苑,便退下了。一路过来,梁风乐基本无话,倒是夜凌天一直在劝慰李芒逸,独孤水月那样好的体魄,又是小包子自找的药医,定会没事的,李芒逸的情绪这才渐渐平稳下来。
鹧鸪苑有四名侍婢,因先得了消息,知道梁风乐等人是神女请来的贵客,都不敢怠慢,虽然是深夜,却还是端出了好些热气腾腾的吃食,这对自从出来就一直风餐露宿的夜凌天和李芒逸自然是极大的诱惑,也不管什么悲痛了,李芒逸端起碗,只管往肚子里塞。
夜凌天将洗净的水果递给了梁风乐,低声道:“现在我们不明这里的情况,你多多少少吃点儿东西,免得让人瞧出什么来。”
听闻,梁风乐甚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夜凌天,她没想过夜凌天会说这些话,他一直以来都是傻乎乎的,不是吗?
吃饱喝足,三人被带去事先安排好的卧房,梁风乐原本想和夜凌天住一间,但略一思索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夜凌天住在梁风乐的隔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相信梁风乐也一定看到了那些人身上的刺青,和他们捡到的那块牌子上一模一样的图案,从梨花村出事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夜凌天心中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个以青山为屏,江水为幕的巴族,一定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和无人村这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翻身下床,夜凌天试探着在墙上敲了几下。
“你睡着了么?”
他不知道梁风乐是否能听得见,也不知道她是否能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就是想这么做,不然他整晚都会睡不着了。自从离开浮竹山,他们两个人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对方的视线。
梁风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养精蓄锐,她本想将这两天发生的事趁这个功夫细细想想,可刚想到一半,就听见隔壁传来微弱的敲墙声,以及夜凌天那一声弱弱的你睡着了么。
梁风乐稍微松懈下来的那根弦,忽然间又紧绷了起来,她利落的翻身下床打开房门,直奔夜凌天的屋子。
“奇怪,我怎么听见开门的声音?”这边夜凌天还兀自纳闷,那边梁风乐已经一脚蹬开了他屋子的门,手指带风,屋里刚熄灭没多久的蜡烛又重新燃了起来,刚好照见夜凌天撅着好看,耳朵贴墙的画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梁风乐一脸紧张的环顾了一圈夜凌天的屋子,她哪里知道夜凌天敲墙为了什么,她只当是他出了事,便着急忙慌的推门进来了。
“呀!”夜凌天被吓得惊叫一声,此时他正穿着一身亵衣亵裤,趴在墙上听另一边有没有梁风乐的回应。在看清来人是梁风乐的时候,他不由的放下心来,可一抹尴尬之色也悄悄攀上了他的面皮,顿时羞赧的吱唔起来:“没...没什么事,我...我就是...就是想知道你在不在...”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夜凌天干脆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脖子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
听完夜凌天的话,梁风乐顿时也不自在起来,都怪她太紧张了,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居然闹了这么一个乌龙,清了清嗓子,梁风乐道:“你安心睡吧,我就在隔壁。”然后退了出去,关上门回了自己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