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天!”
“乐哥哥,你怎么了?!”
......
三个女人手忙脚乱的将夜凌天弄进屋,再把他扶到床上躺下。
全身发烫,面色绯红,呼吸急促,这症状,孙波姆不用把脉也知道夜凌天是染上风寒了,昨晚上都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成这样了?
“觅儿,你今天一整天都和夜凌天在一起吗?”
“嗯,今天是乐哥哥十八岁的生辰,我自然要和他一起过。”说完这句话,陆觅儿有些得意的看向梁风乐,哼,这么重要的日子,从小到大乐哥哥是和她一起过的!
“那他这一天都做什么了?病成这个样子?”
“我们去集市了,乐哥哥挑了两渔笼的鱼在集市上卖完了才回来的。但之前他一直都好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将二人的对话自动屏蔽,梁风乐紧紧盯着夜凌天微微张合,不知在呢喃着什么的两片唇,她俯身将自己的耳朵凑到了夜凌天跟前,凝了神仔细去听。
“父王,我...我...”
终于听清的梁风乐惊愕的直起身看着面色痛苦的夜凌天,师父告诫过她,随着夜凌天年龄的增长,融在他体内的阳珠会慢慢销蚀封印他前世记忆的轮回之力。
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孙波姆,梁风乐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孙波姆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却甚是配合的将陆觅儿打发了回去。
待陆觅儿一走,梁风乐再不敢耽搁,将昏迷的夜凌天从床上扶起来自己盘腿坐在他身后,心中默念了几句诀,覆在夜凌天背上的掌心开始隐隐发烫,十指微光闪烁,片刻后,梁风乐和夜凌天均被笼罩在一片柔和的绿色的光芒里。
孙波姆在一旁看得真切,瞥向梁风乐的眼神不自觉的变了又变,心底深处原本不可撼动的决定也开始有些许的动摇了。
半晌后。
梁风乐收起自己的灵力,来不及扶住夜凌天,上半身失去支撑的夜凌天就那样倒在了梁风乐的怀里,将自己发烫的额头抵在了她冰凉的颈窝里,梁风乐感受着自夜凌天身上传来的温度愣了片刻才接过孙波姆递来的手帕,将夜凌天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悉数擦干净后扶着他躺了下去,然后转身对孙波姆道:“你放心,他已经没事了。你先吃饭吧,我看着他就行。”
瞧了瞧夜凌天逐渐恢复的面色,孙波姆在见识过梁风乐诸多术法之后早已不担心了,她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在回答梁风乐:“今儿是夜凌天十八岁的生辰,也不知这孩子这么冷的天儿干嘛非得半夜去那江里头捕鱼去,一桌子菜都是专门给他做的,没吃上就算了现在还这么躺在床上...唉...”说完,孙波姆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半夜,孙波姆不放心夜凌天又进来瞧了他一次,夜凌天依旧没有醒,怕孙波姆又睡不好,梁风乐干脆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往她的耳朵里吹了个瞌睡虫进去。
一般情况下,梁风乐是不需要睡觉的,于是这一整晚她都静静地坐在夜凌天的床边,盯着他一动不动。夜凌天体内有阳珠之力相互,除非是阴珠相敌对,否则他决不会死,阳珠虽能助他愈伤,但该有的痛感却不会因此消失,甚至比正常人还要痛上两倍。
天刚蒙蒙亮,夜凌天听见外面有鸟的叫声,他忽地睁开眼,就见梁风乐一双纯色无杂的眸子像在看他又像在透过他看别的东西。
瞧见夜凌天醒过来,梁风乐许久未动的五官暗自舒展了一下,但她很快将这样的情绪压了下去,起身给夜凌天倒了杯水递到他跟前,夜凌天却没接。
一开始梁风乐不知夜凌天到底什么意思,举着一杯水居高临下的看了他许久。两人僵持了半晌,夜凌天有些赌气又有些不自在的将眼神挪到别处,梁风乐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小子是在等着她喂呢。
好吧,谁让他现在是病人,她就顺他这一回!
终于心满意足的达到自己的目标,夜凌天一张脸都要乐出花了,趁梁风乐放杯子的间隙,他在被子下面的手一阵摸索后,从腰间摸了一把小弯刀出来。
正是那日在集市上梁风乐看中的那把小弯刀。
梁风乐刚坐下,夜凌天便迫不及待的将小弯刀亮在了梁风乐面前。
“你看!喜欢吗?”
此时夜凌天急于得到肯定的神情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梁风乐接过小弯刀后对夜凌天点了点头,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将欢喜的情绪掩藏的很是到位。
见梁风乐并没有出现自己想象的那般反应,夜凌天不觉如泄了气的皮球将被子拉上来蒙住了自己的头,可惜就是这么个举动,他便错过了梁风乐嘴角边那一丝明显真诚的,欢喜的笑意。
忽地,孙波姆昨晚说过的再次话蹿到了梁风乐的脑海里,“也不知这孩子这么冷的天儿干嘛非得半夜去那江里捕鱼去...”
“你哪来的钱买这个东西?”
夜凌天正一个人闷闷不乐,蒙着被子也没听见梁风乐到底说了什么,将自己的头露出来,道:“你刚说什么?”
“你哪来的钱买这个东西?”梁风乐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她自然知道夜凌天哪里来的钱,但就是想问问,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自然是我自己的钱了。”
“你...为什么?”
“看你喜欢,自然就买给你了。”
此时的夜凌天耳朵根子都已经是红的了,他真怕梁风乐若是再问些什么,他就要举手投降了,好在孙波姆推门进来及时的救了他的场。
“孙婆母!”瞧见夜凌天躺在床上精神奕奕的唤了自己一声,孙波姆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将一碗鲜藕粥放到夜凌天手上后,用眼神示意梁风乐跟自己走了出去。
院子里。
孙波姆背对梁风乐而站,冷色晨光为她眼角眉梢的皱纹渡了一层泛黄的暖意,她已经不再年轻,而夜凌天也已经长大了。
“我输了。”良久,孙波姆说了这么句话出来。
是的,孙波姆认输了,她曾扬言要将梁风乐赶出去,可惜过了这么久,无论她想什么招梁风乐都能轻易化解。
梁风乐一听孙波姆这三个字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同意自己带走夜凌天了。
“但是我有个要求,你必须答应我。”
“你说。”
“我不管夜凌天到底是何谁,在我眼里他就只是我的孙儿,一旦他被你带走,就真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他,保护他,不让他受委屈。”孙波姆这一番话说的既心酸又无奈,是的,她老了,她不敢也不能用这一村子人的性命来冒险,面对梁风乐的坦白,相信梁风乐,已经成了她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唯一的选择。
梁风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弯刀,小弯刀还带着夜凌天未曾褪去的体温。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他,保护他,不让他受委屈。”这番话梁风乐看着孙波姆的眼睛说的诚恳又真挚,至少孙波姆在她眼里看不出半分的弄虚作假。
这些天,夜凌天一直感觉孙波姆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今天他故意将碗底剩了一小团饭不吃完,孙波姆竟然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吃不完就算了吧。”要知道,夜凌天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没从凳子上跳起来,想以前孙波姆为了这事骂了他多少回,现在居然这么轻描淡写的就过了?更甚至有时候孙波姆看他吃饭的都是那种说不上来的眼神。
再比如,孙波姆在集市上买了许多好看的布匹回来,都是些他一直就喜欢的,然后孙婆母就开始没日没夜的给他做衣裳,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可是两件衣服能穿整个季度的人,因为孙婆母是一直秉持着“吃饱喝足就行,衣裳能穿就好。”的态度将他养大的。
于是几天后的某个月朗星疏的晚上,夜凌天终于憋不住了将自己的疑惑同梁风乐说了出来。
梁风乐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她不能说,况且这些天她也一直在考虑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夜凌天才会心甘情愿的跟她走。
“你说孙婆母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变得这么奇怪。”夜凌天挠挠头,看着梁风乐。
“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不答反问,梁风乐看着远处那一方黑沉沉的夜空,她准备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夜凌天的态度。
来自梁风乐的第一个邀请,夜凌天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跟着她走了。
等到了目的地,夜凌天才发现这不就是那天他带梁风乐来过的那个小山坡么?
“你闭上眼睛。”梁风乐吩咐道。
纵使心中有许多疑问,但夜凌天还是乖乖的将眼睛闭上了。
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揽住,夜凌天正要心中一喜的时候,双脚便已离开了平地,初始他还能听到梁风乐呼吸的声音,后来耳朵里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可以了。”
睁眼的刹那,夜凌天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
漫天的星河在自己身旁缓缓流淌,总是悬在天上的冬月也变得触手可及,身处在这样一片浩瀚星空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微不足道了,那样澄澈干净的漂亮,让人不忍想些其他不愉快的事情出来,于是满脑子里只剩下这一片星海,这一颗月。
自然而然的,夜凌天轻轻哼起了一首安谧的调子,其实他也不知自己哼的是什么,就随心所欲的那样哼了出来,音色清亮又不失男子该有的刚毅,像酝了许久的佳酿,悠远香醇。
夜凌天彻底迷醉了,梁风乐在一旁看着他还略显稚嫩的侧脸,比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音色,那样干净透明的笑容倒映在梁风乐的眼里,她的心忽然有些慌张起来,而这些慌张来自她亲口对他说出的一个又一个谎言里。
等绚烂的惊喜一过,夜凌天便将梁风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然后咧开嘴乐了起来。
“你是不是天上落下来的仙女?”
被夜凌天此话惊住,梁风乐愣了一下,仙女?然后她摇了摇头,缓缓道:“这些日子我已经断断续续想起了些事情,这飞行术是师父传给我的,我记得临出门前师父曾让我寻一样叫玲珑血的东西回去,我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多时间,明日我就要告辞了,我也没有什么旁的东西能答谢你,便想着今日带你来瞧一瞧这壮阔星海,希望你能喜欢。听孙婆母说,昨日是你十八岁的生辰,生辰吉乐,夜凌天。”
梁风乐说这番话的时候,依旧那样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殊不知这话在夜凌天心里就像一盆冰水浇到了燃得正旺的柴火上面。
顿时,刚才还喜笑颜开的夜凌天心里咯噔一下,拦都拦不住的失落袭上心尖,这是第一次,自他遇见梁风乐后,梁风乐第一次对他说如此多的话,可惜,却是告知他她要离开的消息。
“这么快就要走了。”
“那你记起自己的家在哪吗?你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吗?你想起打伤你的人是谁了没?还有那个什么玲珑血你知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一连问了四个问题,夜凌天遮不住的关切之情显露在脸上。
再不敢看夜凌天真挚的眼神,梁风乐遂瞥向了别处,然后摇了摇头。
“这些你都没想起来?”
梁风乐又摇了摇头。
“那你这样贸然出去多危险啊?万一又被坏人盯上怎么办?”
这次梁风乐彻底不动作了,既不说话也不摇头。
见梁风乐如此,一时间夜凌天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知道自己的话梁风乐是定然不会听的。
“放心吧,他们打不过我。”良久,梁风乐回了这么一句差点让夜凌天憋出内伤的话来。
“那你那日怎么会奄奄一息的浮在江上?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没命了。”一着急,夜凌天顾不得许多,便说了这么些话出来。
“谢谢你当日救命之恩,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得,这下更气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知道。”
......
当天晚上,一向睡得安稳的夜凌天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个来回后,终于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披件衣服便下了床,径自走向孙波姆的院子里。
推开门。
夜凌天惊了一下,孙波姆居然一个人坐在梨树下的竹桌旁,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