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夜凌天咳了一声,冲陆觅儿说道:“这位是叶梁风乐叶姑娘。”待他还想对梁风乐介绍陆觅儿的时候,陆觅儿却自己站了出来,挑衅的看着梁风乐道:“我叫陆觅儿,和乐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是乐哥哥未过门的妻子。”
陆觅儿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丝毫不见女儿家该有的娇羞矜持,一派落落大方。
听闻此话,梁风乐一向古水无波的神色变得愈发平静,夜凌天却被气的差点跳脚,对着觅儿怒道:“你瞎说什么呢?我哪里有什么未过门的妻子?!”然后转头小心翼翼的对着梁风乐解释:“叶姑娘,你别听她瞎说,我一直只拿她当妹妹。”
面对陆觅儿的挑衅和夜凌天的解释,梁风乐暗自在心里闷了句无聊便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本来夜凌天是打算借此机会逗梁风乐同她多说说话,结果被陆觅儿这么一搅和,原本话就少的可怜的梁风乐彻底不说话了,只沉默的走在两人身后,看着陆觅儿像只讨乖的猴子般不停的往夜凌天身边凑。
忽地,梁风乐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茂密草丛,一个一身劲装的黑衣人一路上都鬼鬼祟祟的跟在他们身后,不过,这个黑衣人就算蒙着脸也还是被梁风乐认了出来,不过梁风乐并不打算拆穿这人,她就是要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怜黑衣人一直以为自己轻功了得,虽不知梁风乐的底细,但凭她当年在江湖上的地位,要试探一下这个丫头该是不在话下,哪知人家梁风乐早已发现了她。
距集市还有二里地的时候,陆觅儿直嚷着累的慌非得停下来在一旁的茶棚子歇息,夜凌天无声的看向梁风乐,见她唇角有些干裂,便买了一壶茶和一碟点心。
润了润嗓子,坐在陆觅儿对面的梁风乐抬头就见一把剑劈裂空气冲着陆觅儿的手砍了过去。
“小心!”梁风乐大喝一声,与此同时一把拽过陆觅儿的胳膊将她和一旁的夜凌天推到一边,自己向后弯腰顺势避过黑衣人来势汹汹的剑,再迅速出手擒住那人晃到自己眼前的手腕,稍一用力,那人露在外面额头上的皱纹顿时又深了一层。看向梁风乐的眼神里突然泛起了杀气。
被推到一旁的陆觅儿被这一变故吓得惊叫连连,好在夜凌天虽然心下也怕,却是比她镇定许多,找了个隐蔽的小树丛将她藏在了里面,嘱咐她不要出声,然后自己又钻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帮叶姑娘。”说完,夜凌天不管不顾的冲回了茶棚,拦都拦不住。
梁风乐一直不动声色的让着黑衣人,她不想伤了她,否则以她的修为,黑衣人岂能与她纠缠这么久,可梁风乐不想伤黑衣人不代表黑衣人不想杀她,那一招一式都是置人于死地的狠辣功夫。
“叶姑娘,快让开!啊啊啊...”梁风乐和黑衣人因为夜凌天这一句同时转过头去看他,只见夜凌天双手举起一条茶棚里的凳子冲了过来。
见此,黑衣人原本杀气腾腾的眸子褪去了厉色,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梁风乐后收回了自己的剑,很快身形消失在一旁的树丛里。
夜凌天冲跑的这一下势头太足,待他想收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原本的目标黑衣人也没了踪影,眼前只剩一根碗状粗细的柱子,他赶紧认命的死死闭上眼睛将脖子缩进了肩窝里。
预想之中的钝痛并未如期袭来,夜凌天只感觉就在他撞上柱子的前一秒,有一只冰凉略硬的手捏住了他的后脖颈,将他整个前倾的身子瞬间顿了下来。
“你还好吧?”梁风乐凑上前有些担心的看着夜凌天,刚才那一瞬间,她本就离他有些远,待她稳住他的时候,她也不知夜凌天到底有没有撞上去。
“没事。”机械的转过头,看着梁风乐近在咫尺的脸夜凌天一双耳朵又不争气的红了,忙也没帮上,还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从树丛的缝隙里确认黑衣人走了,陆觅儿战战兢兢的爬了出来,冲着夜凌天奔去。
“乐哥哥!你有没有伤到哪?你没事吧?我...”夜凌天有些头疼的盯着围住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陆觅儿,考虑到她方才受到了惊吓,便只好柔声回道:“我没事了,是叶姑娘救了我们。”
“她救了我们?我明明看见黑衣人是在你过去以后才逃走的!乐哥哥,你就别谦虚了,我知道是你打跑黑衣人救了我,你放心,为报大侠救命之恩,觅儿定当以身相许!”
夜凌天:......
经此一事,因为担心再次遇见黑衣人夜凌天执意要往回走,陆觅儿却是不肯,说什么也要去集市逛一圈再回去,夜凌天起初死活不同意,最后梁风乐说了句,“去吧,都走到这了。”陆觅儿终是得偿所愿。
到底是年少,玩心颇重的几人很快被热闹的集市吸引了注意力。
夜凌天一直紧跟在梁风乐身边,生怕一个不小心人就不见了,而陆觅儿紧黏着夜凌天,说说闹闹好不欢乐。
这是梁风乐第一次来人间的集市,从前她只在三梁风乐重天的书阁里领略过如此热闹的光景,那时候她也未曾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亲身置于这热闹之中。不同于瑶殿的清寂舒广,这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小集市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各式商品琳琅满目,一派生机盎然的人间盛况。
“这个多少钱?”梁风乐看中了一把刻满异族文字的小弯刀,挂在腰间既实用又有装饰性。一直小心观察着梁风乐的神色,夜凌天终于发现原来她除了面无表情竟然还会扬起嘴角,那种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表现出来的,向往又期待的隐隐的笑意,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不再是不可接近的人,
“两钱银子。”
梁风乐难得有如此喜欢的小东西,她一高兴本想买下来,可下一秒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已经是失去记忆的凡间女子,现在正寄人篱下身无分文,虽说可以用障眼法变些钱两出来,可那终究是法术,时辰一过就会露馅,若真要变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夜凌天解释,所以略一思索后,梁风乐放下了手里的小弯刀。
陆觅儿早已来过这个小集市许多次,见夜凌天一直不理会自己,她跺了跺脚,转身顾自玩去了,夜凌天倒是不担心她会走丢,反正他俩从小就来这。
夜凌天带着梁风乐进了一个布庄里面。
“来这做什么?”
“买些布料,孙婆母说要给你做些衣裳。你看吧,孙婆母就是嘴硬心软,对吧?叶姑娘你喜欢哪个颜色?”夜凌天巴巴的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梁风乐,一副特别想得到回应的样子,见他这样,梁风乐只好应付的点了点头,孙波姆要给她做衣裳?凡人都喜欢口是心非吗?
夜凌天趁梁风乐不注意的时候细数了一下钱袋里的银子,褐色的眸子在眼眶里转了几个来回后放松下来。
集市上面的每件东西对于梁风乐来说都是新奇的,每走到一个摊贩面前,梁风乐都会仔仔细细的将小摊子上面的东西一一瞧过,拿在手里反复观摩,不过夜凌天发现梁风乐的神色再也没有像见到那把小弯刀时嘴角微扬了。
一天下来,梁风乐还未尽兴,集市上的小贩有些已经开始收摊,她这才注意到天边的日头,按照凡人的作息,现在该回家歇息了。
三人回到梨花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梁风乐陪着夜凌天将陆觅儿送回家中,道别的时候,陆觅儿趁夜凌天一个不注意在他左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得意的看了一眼梁风乐,喜滋滋的进了门。
夜凌天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懵,当他意识到自己被陆觅儿那丫头占了便宜时,只有无奈,待他回过神的时候,梁风乐已经走出老远。
“哎,叶姑娘你等等我!”夜凌天冲梁风乐的背影喊道。
待他几步追上梁风乐的时候,一直疾走的梁风乐突然毫无预兆的顿住脚步,夜凌天走在她身后鼻子差点撞上她的头。
转过身梁风乐微微仰起头对一脸懵相的夜凌天说道:“叫我梁风乐就行了。”
“十...梁风乐。”夜凌天有些结巴的念了一遍梁风乐的名字,接着又喊了许多遍,一边念一边傻傻的冲梁风乐笑。
等到望眼欲穿,孙波姆才终于将夜凌天和梁风乐盼了回来。
“孙婆母,我们回来了。”离着老远,夜凌天依稀瞥见孙波姆站在梨花树下的身影便嚷了起来。
未曾说什么,待夜凌天走的近了,孙波姆这才一把攥住他的耳朵使劲拧了两圈。
“哎哎,疼疼疼...疼。”耳朵上的刺痛让夜凌天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臭小子!你现在知道疼了?从小到大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太阳落山之前要回来要回来!我不就让你买点布回来么?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这么乱的世道还整天瞎混!能耐了是不是,孙婆母的话都说不听了是吧?!今天我非得好好收拾你!”怒气中烧的孙婆母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对于孙波姆含沙射影的话毫不在意,梁风乐上前握住孙波姆拧住夜凌天耳朵的那只手,暗暗松了她的力道,将夜凌天的耳朵从她手里解救了出来,然后自己挡在了夜凌天面前。
“是我在集市耽搁的久了,不怪夜凌天,孙婆母要打就打我。”
“叶姑娘,我管教自己的孙子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眼看两个女人就要动手,在一旁疼得龇牙咧嘴的夜凌天借着昏黄的灯火一直瞅着孙波姆另外一只手腕,手颈随着衣袖的滑动时不时就能看见上面一大片的淤青,夜凌天顾自走过去将那手腕拿到自己眼前看了又看,还用指头在上面使劲搓了搓。
“孙婆母,您这手腕怎么受伤了?”他一边揉自己的耳朵一边问,还以为是什么草木灰沾到了孙婆母手上,没想到却是一团淤青。
闻此话,孙波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条件反射般看了一眼梁风乐,见梁风乐没起疑,这才咳了一声道:“今天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
“啊?疼不疼?快进屋我好给您抹点儿药......对了孙婆母,今天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黑衣人要杀我们,是梁风乐救了我们,今天要是没有她,孙儿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看着夜凌天一边心疼自己手腕上的伤,一边又为白天的遭遇后怕不已,本余怒未消的孙波姆无力的叹了口气,晚归的事到此结束。
临睡前,梁风乐敲响了孙波姆的门。
“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听到梁风乐的声音,孙波姆象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披了件衣服便下了床。
院子里。
“今天出手有些重,这是活血化瘀的药露。”说罢,梁风乐拿起孙波姆的手直接将一个月蓝的小瓷瓶放在了她手上。
孙波姆忐忑的心在这一刻忽然间就安定了下来,就像做了坏事一直提心吊胆着,直到被人发现的时候才终于解脱一般。
夜凌天不在,梁风乐也懒得叫她孙婆母了,本来么,她都活了数千个年头了。
见孙波姆眼神闪烁,梁风乐再不提白天的事,也不同她拐弯抹角,直接表明了来意。
“我不知你为什么非要赶我走,但是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这些天孙波姆在暗中对梁风乐各种观察试探,大概也猜到了梁风乐来头不小,此番听她如此说话,倒也不惊异,反应甚为平静。
“什么目的?”她问道。
“我要带走夜凌天。”
“我只能告诉你,夜凌天并非凡尘之人,我必须赶在另一股势力找到这里之前带走他,否则,这村里的人都将性命难保。”
梁风乐说完,孙波姆半晌没吭声,好在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难道你会用这个村子里所有人的性命来冒险么?”
“我不会。但我也绝不能让你带走夜凌天,我不管他之前是谁,我只知道他现在是我一手带大的孙儿,没有谁会仅凭几句话就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陌生人。再者,你不要以为如此吓唬我我就不会赶你走!”说完,孙波姆拿着药露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