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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表妹,见到你真是太好单,我是恒表哥。”他一脸的欣喜。
他是赵元恒?
凤红羽眯着眼看他,努力从这个人的外貌中,寻找着当初赵元恒的样子。
但是,却半丝儿影子也找不出来。
他的右边袖子口,空空的,不见右手,显然,右臂断了。
两条腿一高一低,其中必有一条腿折了。
当初的赵元恒,被称为京城第二公子,博学多才,容颜俊美,温文尔雅,论综合实力,仅次于慕容墨。一袭无尘白衣,翩然似谪仙,是京城未嫁女子的首选夫郎。
可面前这人,一头发丝凌乱,脸上布着伤痕,衣衫破烂不说,还布满了尘土。
这分明是个操持苦力的仆人的模样。
若说,赵国太子赵元恒以前的模样是天上的云,那么现在的样儿,就只是泥坑里的一堆烂棉花。
天差地别!
荷影也惊愕住了,她小声地说道,“小姐,这个人……声音怎么那么像是太子的?他是太子吗?”
对,除了声音,哪儿也不像!
但他说,他是赵元恒,那么便是了。
冷剑说赵元恒在北燕受过折磨,受过虐打,看来是真的。
赵元恒见凤红羽不说话,一直这么看着他,猜想凤红羽是在怀疑他。
他歪歪扭扭地,走到凤红羽的面前来,激动说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恒表哥,我没有死!”然后,他警觉地看了眼院门那儿,压低声音说道,“羽表妹,你们在京城看到的那个太子是假的,是北燕的单于烈扮的。他的目的,是想抢我们赵国的江山。羽表妹,你千万不要被他蒙骗了!”
凤红羽抿了下唇,朝他点了点头,“你跟我进来。”
进了院子门,她就留意过,这处小院的外头虽然有护卫把守着,但院中,只有赵元恒一人,没有其他的仆人。
而赵元恒穿成这样,大约是专门进来扫地的仆人。
在外面说话不方面,还是进屋子里说话安全一些,赵元恒明白。
“好。”他将怀里抱着的扫把丢在廊檐一侧,跟着凤红羽主仆进了屋里。
这是间普通的二进门的北方民居。
主屋有一间正堂,左右两个厢房,后堂的东边间是主卧房,西边间是仆人的耳房。厨房在西厢房的一侧。
荷影扶着凤红羽,坐到了正堂的桌边,赵元恒想坐到凤红羽的对面,往身上看了看,犹豫了。
凤红羽的衣衫整洁,他的衣衫破烂,他们是两个阶层的人了。
凤红羽抬眸看了赵元恒一眼,淡淡说道,“坐吧。”
当初,她那么想他死,那么厌恶他。一半原因,是因为她前世临死前的恨,她将单于烈误会成了赵元恒,将那些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另一半原因,则是因为他自己做的一些事。
他在没有被北燕人俘虏前,就没有对凤家人好过。
他听信承德帝的安排,肆意打压着凤家人。对京城凤府的人不善待,算是小恨。往大里走,便是对凤家军的欺压,那是大的仇恨!
他伙同钟家及上官家克扣凤家军的军饷,一起打压她的父亲哥哥们,不择手段地削弱他们的兵权。默认陈文昌钟淮安勾结北燕人,残害哥哥们和父亲,以及凤家军的主要将领。
前一世,哥哥们和父亲,及几个主要部下都死了。这一世,哥哥们没有死,但父亲和他的几个老部下,永远也活不过来了!
一连两世,她都是孤儿。
赵元恒,她如何能不恨他?
不过……
她抬眸打量了他几眼,如今的他,对于她来说,还能有什么威胁?
太子位置被人占去了,权势丢了,人也毁容了,胳膊腿也断了,空有一具躯壳而已,自作孽不可活,这也算是他应有的下场了。
赵元恒坐在凤红羽的对面。
他看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声,“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羽表妹,我以为,我会在死之前,都看不到一个熟悉的人了。”
从去年皇子亲征离京一别,算来都有一整年有余的日子了,凤红羽看他的目光,没有像往日那般的清冷,而且,平平和和说了声,“坐”,让赵元恒大为意外。
意外之余,夹杂着心酸。
他知道,她其实一直都不喜欢他,请他进屋来,不过是怜悯他罢了。她越是看得淡,表示,他在她心中,已经死了。
而他目前的状况,全是因他自己的过往造成的。
他太急于求成想成功上位,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她,和她的家人。
“见到你,我也很意外,太子殿下!”凤红羽淡淡说道,“那个假太子,我一眼就瞧出来有问题,现在,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否则,我就不会来这里了。”
在凌霄山庄时,她第一眼见到单于烈扮的赵元恒,她就发现,那双眼睛,不太对劲,不像之前赵元恒的眼睛,她便开始留意了。
“哦,对了,羽表妹怎么会来这里?你刚才说,是因为假太子,是他将你掳来了?你又怎么会被他抓到?”赵元恒问。
凤红羽还未说话,荷影想到冷剑是因为赵元恒而死,心中就怒了。
她冷冷一笑,“太子殿下,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的战败,赵国哪里需要和亲?先皇不想自己的女儿到北燕吃苦,便选了其他人家的女儿!”
“……”
“而凤府的人,又最不得他的喜欢,他便下旨让我们府上的少夫人,冒充少女嫁入北燕。我们小姐心疼少夫人无人陪伴,送她走了一趟北燕,谁知,她在半路上,被单于烈抓到了。”
“……”
“还有冷剑,他一路寻你,中了北燕人的奸计,也死了,你是个罪魁祸首!”
荷影想到冷剑到死都在找着赵元恒,眼眶一红,管他赵元恒是不是太子身份,开口就毫不客气的斥责。
赵元恒惊讶地看着荷影,“冷剑死了?”
“死啦!几十个人,一起杀了他!是单于烈的人干的!”荷影怒道,眼泪哗哗往下流,“要不是你们赵氏皇族一味的打压凤家军,边地军防混乱,那北燕人的军队,这几年能强大得这么快吗?”
“……”
“如今单于烈的大军盘踞在这一代,赵国却找不出能力强的大将来抵抗!说来说去,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你们自己无用,害得百姓跟着苦!”
“……”
“要是你们当初没有纵容钟家人打压我们老爷,老爷不死,他单于烈敢狂傲吗?”
“……”
“要是我们老夫人宣宜公主不死,老太爷大都督的职位不被先皇除掉,这会儿,怕是连北燕国都不会存在!如今这般局面,都是你们赵氏皇族自己害的,你自己的下场,也是你自己造成的!”
荷影说出了凤红羽的心声,凤红羽便不再说话,只拿眼,淡淡看向赵元恒。
“对不起,羽表妹。”他叹息一声。这些日子,他天天在思考,他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一步,的确是他自己害的自己。
“对不起有什么用?”荷影继续冷笑,“我们小姐如今被关在这里,出不去,而且,还随时会丢命,你光说对不起就有用了?”
“羽表妹,你别怕,我……我想法送你出去。”赵元恒想了想说道。
“你?”荷影打量着赵元恒,更是笑了,“可笑,你少了一只胳膊,腿还是瘸的,你能救我们小姐?不要说现在,就算是你以前四肢健全的时候,也打不过单于烈吧?更何况,这座府邸里,四处都是他的人!”
荷影的奚落,将赵元恒说得羞愧不已,“我本事不强,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是吗?只要有了想法,认真去做了,总会有一分希望。”
对于他的好意,凤红羽并未领情。
他只是说得好听,出于内疚,而安慰她而已。
他救她?救得了么?
等着荷影将赵元恒骂够了,凤红羽才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冷剑说,你不是在北燕吗?你是怎么从北燕的牢里逃出来的?”
见凤红羽终于开口,赵元恒的眸色都亮了几分。
他便说道,“北燕人将我转移,我趁他们不注意时在半道逃脱了。但是,我腿坏了,身上又没有钱,回不了京。我又听说,假冒我的单于烈已经起兵反了,我便不敢出现,就在北地这一带,靠给人当仆人混饭吃等着你。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等到你了。”
赵元恒能从北燕人的手里逃脱?
凤红羽心下生疑,不可能吧?而且……,他的腿都坏了,能跑过单于烈的暗卫?
“这座宅院,现在住着单于烈,他没有发现你吗?”凤红羽问。
“我的脸上满是伤口,我又一直装哑巴,没人注意我。”他说道。
“我知道了,你且去先下去吧,有事我会找你。”凤红羽说道,“注意保护自己,不要让人发现你。”
凤红羽这么说,便是接受他了。赵元恒站起身来,“好,我听羽表妹的。”
“另外……”凤红羽看着他,表情淡淡,“你不要叫我羽表妹,我爷爷,不喜欢跟你们赵家,扯上关系。”
赵元恒微愣,“好,我明白了。羽妹妹。”宣宜公主的死,一直是凤家老爷子的心病,凤红羽这么说,大约是顾及着凤老爷子的想法。
“太子殿下,我可不敢认你做哥哥,请叫我容王妃。”凤红羽淡然一笑。
容王妃?
赵元恒的脸色大变。
“你离开的这一年,京城发生了许多大事,你可知道?”凤红羽抬眸看他。
想来也是,他一直东躲西|藏,哪里能知道远在京城的大事?
“发生了什么事?”赵元恒随口问道,他的脑中,一直盘旋着“容王妃”这个词。容王妃容王妃,她嫁给慕容墨了?
“发生了很多事……”凤红羽将京中的几件大事,一一说了。
“四弟继位了?”他苦笑一声,“也合该他继位,他是坐收了渔翁之利!”
也不知是听说最不看好的弟弟当了赵国的新皇,还是见到老熟人时,感叹自己一落千丈的命运,赵元恒离开时,一脸的落寞。
“早知今天,何必当初?”荷影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荷影,这事儿不对。”凤红羽忽然说道。
她神色肃然,惊得荷影眨眨眼,忙问,“怎么啦?小姐,有什么地方不对?”
凤红羽十分严肃地看着荷影,“你有没有觉得,赵元恒出现在这里,十分的不对劲?”
“不对劲?没有啊……”荷影努力的想,“奴婢看不出来。”
“你再想想!仔细想。”
“想,想……”荷影揉了下额头,忽然睁大双眼,吸了口凉气,“单于烈将这间小院安排给小姐住,会防着小姐逃跑,一定会对院中的人进行排查。而院中不见其他的仆人,只出现了一个装成洒扫的仆人赵元恒,那么说来,赵元恒出现在这里,单于烈知道?”
“对,正是如此,赵元恒出现在这里,是单于烈有意安排的。”凤红羽眯着眼,冷冷一笑。
“他为什么将赵元恒安排在这里,而不是杀了他?假太子留着真太子,万一真太子嚷了出来,他假太子的身份一曝光,会成整个赵国人的敌人!他在赵国北地,根本无法立足啊!”
“不,他不会杀了赵元恒,赵元恒和我一样,都还有利用价值,那便是,那幅龙脉图!我的手里,有赵菁给我的一半,另一半,在赵元恒的手里。”
龙脉图的事,荷影也知道了,她担忧地看着凤红羽,“这样说来,单于烈要是得到了龙脉图的宝藏,小姐就失了价值了,就会有危险。”
凤红羽冷笑,“所以,我们得在单于烈去找宝藏前,先离开这里。”
……
府邸的另一处。
单于烈正盯着桌上的行军图,敛眸沉思。
桌旁,格木正向他汇报情况,“主子,凤红羽见了赵元恒。”
单于烈未抬头,只“嗯”了一声,“他们说了多久的话?”
“有半个多时辰,两人在屋子里说的,声音很小,属下怕惊动凤红羽,不敢近前偷听。”
“不必偷听,本王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单于烈冷冷一笑,“除了叙旧,还能说什么?凤红羽可不会对赵元恒生出怜爱之心。”
“要继续监视吗?”格木问道。
单于烈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不必了,本王亲自去。那两人的手里,掌握着赵国的龙脉图,一定要想法套出来!”
……
傍晚时,凤红羽正琢磨着,单于烈会让仆人送什么难以下咽的食物来时,单于烈亲自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女,手里均提着食盒。
荷影想着几天前,单于烈差点非礼了凤红羽,还打了凤红羽一巴掌,马上警觉地站在凤红羽的面前。
单于烈淡淡看了眼荷影,没发怒,朝歪坐在软榻上的凤红羽微微一笑,“孤,抽空来陪你吃晚饭。”
凤红羽看他一眼,又往那四个侍女的手里看去,大约因为单于烈来吃饭,那几盘菜,做得十分的丰盛。
有肉有新鲜的菜,还有肉汤甜羹及白米饭。
凤红羽冷冷一笑,“这是,断头前的离别饭?”
单于烈正在摆筷子的手一顿,盯着她皱眉冷笑,“凤红羽,你不要将孤想得那么的冷血,孤不会杀你!”
“是啊,不会杀我,可是,会杀我肚子里的孩子,对不对?”她冷笑,“我跟我的孩子共存亡!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单于烈眯着眼,“不就是一个孩子么?掉了这一个,孤会给你另外更好的!”
“我不要其他的,我只要这一个!”凤红羽怒道,心中更是惊悚不已,单于烈,还在打她肚中孩子的主意?
单于烈看着她暴怒的样子,不由得气息一沉。
他的确有着打掉她孩子的想法,可前几天的一晚,他趁她睡着时,偷偷地给她把过脉,她的身体情况很差。别说是打掉孩子,就连瓜熟蒂落的生孩子,都会要了她的命!
她不能怀孕,却非得怀上孩子,还是怀的慕容墨的孩子,叫他如何不恼恨?而且,还说什么,跟孩子共存亡!
慕容墨那个自私鬼,值得她拼命吗?
“凤,红,羽!”单于烈冷冷盯着她,一字一字喊着她的名字。
他脸上的怒火越来越盛,忽然,他抬手将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一股脑的扫落在地,冷笑道,“你不是说,饭菜有毒吗?那就不要吃了!”
说完,他阴沉着脸,甩袖而去。
那几个侍女吓得面面相觑,也匆匆忙忙跟着单于烈走了。
荷影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唇角一扯,“他疯了?”
。
单于烈的确要疯了。
逼迫他疯的,是慕容墨。
本以为,他假冒赵元恒,能轻轻松松地得到赵氏江山,谁知,慕容墨赶走了承德帝,推了承德帝的四儿子登基。
原以为,上官氏的南海三城,是他的一只得力臂膀,在他跟慕容墨角逐天下时,能助他一臂之力。却出现了一个郑凌风,仅仅用一万人,便拖住了南海的三十万大军不得北上来助他。
还有金陵城的那个云枫,宁可被他打成重伤,也不助他,云枫是江南三城青云帮的帮主,云枫倒戈,其他两城的知府和商户,跟着全倒戈了。
他无法从江南得到相助。
而江南又是产粮大户,他的粮草,因此就断了。
另外,更让他恼恨的是,司空睿,居然是凤家三郎凤睿!凤睿带着西秦的五万大军,从西往东,朝他步步逼来,打出的旗号是,太子府侍妾烧死了容王妃,凤睿要替容王妃报仇!
中原的几个城池,他打下一个,被慕容墨使离间计收复一个。他带到中原来的兵马不多,战线拉得又长,他顾得了头,顾不了尾。
忙了几个月,他等于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了一场。
无法,他只好退回北地来寻萧燕相助。哪知,北燕又出了事。萧燕一家三口死了,北院王登基了。
之前,他就跟北院王不和,北院王登基后,查抄了他的烈王府,给他定了个,诛杀王公臣子的罪,还削了他的王位。
北燕,已无他的一席之地。
他这是,为了捡芝麻,而丢了西瓜?
想到如今的境况,心中烦闷的他,便去看凤红羽,凤红羽却不领他的情,依旧冷冷冰冰。
怎不叫他恼恨?
“王爷,晚饭,要端来吗?”一个侍女,在他的书房前,小心的问道。
“滚!”单于烈怒喝一声。
连格木也惊住了。
这时,柳清泽步伐闲适的走来,看着未点灯的书房,他眸光微闪,抬步走了进去。
“烈王?”
单于烈抬头,见柳清泽来了,他的神色舒缓下来,“柳门主?”
对,他还有柳清泽这颗棋子!
慕容墨敢策反他的云枫,他就策反慕容墨的柳清泽,这场博弈,还未定输赢!
柳清泽走到他的面前,“烈王,慕容墨带着大军朝宣城而来,只有三十里路了。”
“慕容墨来了?”单于烈抬头,冷笑,“柳门主,那天晚上,你没有杀了他,你失职了!”
“他的武功很高,清泽打不过他。”柳清泽道,“而且,清泽还要将凤红羽带出庄子,没有时间同慕容墨对持上,再回去时,慕容墨已经离开了。”
柳清泽微垂着眼帘,脸上露出些不悦。显然,对单于烈怪罪他一事,他生气了。
单于烈看他一眼,神色舒展开来,“清泽不必生气,本王也不会怪你,只怪慕容墨的狡猾!现在,陪本王去点兵!应对慕容墨的大军!”
现在手头无人了,柳清泽,还不能得罪。
柳清泽点了点头,“是!”
……
就在慕容墨带军向宣城逼来时,单于烈又得知,北燕帝北笙的十万大军,从北往南而来了,看那路线,目的地正是赵国的凤城。
赵国北地三城,凤城,益州城,宣城,宣城夹在中间,这二人,这是想将他困死?
慕容墨的大军来袭,北笙来凑什么热闹?难道说,这二人,有勾结?
而且,慕容墨的大军,就如同从天上降落的一样,一夜之间,将宣城围住了。三个郡县的粮草,无法运来宣城,他的供给断掉了。
单于烈想到这里,心情十分的烦乱。
他虽然有五十万大军,但也并不是全聚集在宣城,有一部分在凤城,和凤城外的三个小郡里,因为人太多,全都聚集在一个城池里,粮食不够吃。
宣城里,只有八万人马。
但只有这么多的人马,也让他为粮草发愁了。
冬天,最怕的便是没有吃的。
围城十天后,人们开始杀马煮马肉了。
……
宣城城门外,十里远的地方,驻扎着慕容墨的大军。
中军帐中,围坐着慕容墨的几大暗卫,除了看守京城容王府的韩大,宫中的柒七,和守着百香楼情报暗桩的李四李五这四人没有来,其他的人,全聚集在这里。
余外,还有凤镇川和其他几个凤家将领。
大家正围坐在火堆旁,商议着战事。
“王妃在他的手里,大家行事的时候,注意一点。”凤镇川对几个墨龙们吩咐说道。
“那个柳清泽,我要是看见他,一定亲手宰了他!”纪三吐了一口水,骂道,“他个叛徒!”
“攻城时间定在后天晚上二更天时。”慕容墨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画着图,“罗二纪三,你们带尖刀队爬城门;王生,你带人跟着我进城寻王妃;小叔和商六,还有其他人等,坐阵中军帐。我不在的时候,一切听小叔的安排!”
他沉着脸一一做着吩咐。
大家不敢大意,“是!”
这场攻城,不仅仅是救出容王妃凤红羽,而且还是慕容墨跟单于烈的生死角逐。
众人散后,慕容墨来到一座小帐篷里。
这里,关押着一个断了十指,脚被打折的中年妇人。
妇人的脸,十分的苍白,一双眼,满是戾色,可以从眉眼中看出,妇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位艳惊四方的美人。
见到慕容墨走到近前来,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他,咬牙冷笑,“慕容墨,你最好放了我,不然的话,我儿子知道你关着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你的儿子?”慕容墨冷笑,“庄宛秋,他根本没能力救你,如今,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
庄宛秋一惊,“你说什么?”
慕容墨冷冷说道,“他敢抓本王的女人做挡箭牌,本王要将他活活的困死!”
“慕容墨!”庄宛秋大叫,“你卑鄙无耻!”
慕容墨在她的面前蹲下身来,“论卑鄙,怎么算,我们夫妇,我们两家的父母,都不及你,不及单于烈卑鄙无耻!”
“……”
“你当年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我知道!我亲眼见你指挥他人,杀了孟轻衣!你嫉妒她嫁得好,嫉妒承德帝的心里装着她,你就要害死她!”
“……”
“你不顾百姓的生死,撺掇着单于烈南下抢夺赵氏江山,只为一泄自己的私恨,我怎能饶你们母子?自作孽,不可活,他现在已经钻进了本王的网里,他投降,本王饶他不死,他反抗,本王要他万劫不复!”
庄宛秋吓得软倒在地。
儿子败了?
慕容墨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她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没一会儿,她又冷笑起来。
孟轻衣?
哈——
她没有输,她没有输——
那个叫凤红羽的死丫头,活不久的!
……
宣城,单于烈府邸的后宅,凤红羽和荷影拢着袖子,坐在屋中的火炉旁烤火。
赵元恒来了一次后,每天在院中扫扫地,装着不认识她们的样子,又很快离开了。
凤红羽也没有问他龙脉图的事,她怕惊动单于烈。
龙脉图,是她和赵元恒活下去的,最后的筹码。
单于烈发火后离开,一连十天,都没有来找她,她们吃得依旧很差,但炭火却没有短缺。
“小姐,要不,奴婢去偷点吃的来?”荷影看着凤红羽的脸说道。
小姐跟着少夫人来和亲,行路奔波两个月那么辛苦,下巴都没有变尖,没想到,被单于烈抓来的半个月,小姐的圆下巴,又成尖下巴了,眼睛也大了一圈。
那几根老菜根,小姐根本吃不惯,马奶羊奶小姐更喝不习惯,只啃了几口黑馍,喝了些水。
她都受不了,小姐一个怀了孩子的妇人,能受得了吗?
凤红羽正想着事情,听到荷影这么说,冷冷一笑,“你除非不怕死!单于烈护卫的本事,不比纪三他们差,你一出院子,就会被抓住,别去了。”
“那,就这么挨饿?奴婢还能忍忍,可小姐……”
“还不至于被饿死。”凤红羽丢了拨弄木炭的棍子,坐直身子,眯着眼看向外头,雪一直在下,就没有停过,“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着王爷了。”
荷影一脸欣喜,“小姐,是真的吗?小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凤红羽冷笑,“猜的。单于烈越是气急败坏,说明,他目前的处境,越是困难,他快撑不下去了。”
她从未见他发那么大的火,显然,慕容墨让他走投无路了。
这北地三城,可是她和慕容墨的老家,他们两人在这一带生活多年,单于烈初来乍到,怎能比?
而且,她昨天在院子的门口,偷听了两个护卫的谈话,那两人说,有半个月,没有吃到白面馍了,这么说来,单于烈开始缺粮食了。
……
赵元恒见凤红羽吃的只是硬如石块的黑馍,便从外头带进了两个白馍。
他用一张干净的纸包着,揣在怀里。
递到凤红羽面前的时候,还是热的。
凤红羽盯着那两个白热的馍,心中一时五味繁杂,不知说什么好。
荷影却不领情,冷冷一笑,“谁要你的东西?吃了两个馍,我们小姐就能出去了吗?”
“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他咬了咬唇,说道。
“别做梦了,要是半道被抓回来了,还会害得我们小姐被打。”荷影继续冷笑。
“多谢,不过,我有吃的。”凤红羽拒绝了他送来的两个馍。
“你还是怪我吗?”赵元恒叹了口气。
凤红羽未回答他的话,默然的坐着。
“好,我想其他的办法帮你。”赵元恒说道,转身离开了。
“他能帮什么忙?”荷影冷哼一声,“他哪里是单于烈的对手?”
他被俘虏,便是中了单于烈的诡计。
……
赵元恒离开凤红羽的屋子后,正一路走,一路想着办法,冷不防,被一双褐色的牛皮长靴子拦住了去路,牛皮的鞋子尖上,还沾着少量的雪泥。
这人素白锦袍外面,罩着一件华贵无比的白裘,一双眼,正冷冷盯着他。
赵元恒吸了口冷气,单于烈?
这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男人,害得他成了如今这般田地的男人,他恨不得亲手撕了他!
可是,他打不过单于烈。
“赵元恒!”单于烈忽然冷冷开口,似笑非笑说道,“好久不见。”
赵元恒不作声,他在装哑巴装仆人,他不能让单于烈发现他的真正身份。
单于烈却不放过他,一步一步地往前朝他逼近,“怎么,装着不认识本王?”
忽然,他伸手朝赵元恒的脖子擒过来。
赵元恒只会三脚猫功夫,再加上断了胳膊伤了腿,更不是单于烈的对手了。
他躲闪不及时,被单于烈的手,摁在了身后的树上。
“还装哑巴吗?嗯?”单于烈冷笑,“你的一举一动,全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你以为,你真的能从北燕的牢里逃出来吗?那是本王授意的!你到这处宅子里做仆人,也是本王让人安排的!”
赵元恒大惊失色,这么说,他跟凤红羽见面的事,单于烈也知道了?
“你倒底想干什么?”眼见一切都被识穿,赵元恒也不装了,他冷笑说道,“单于烈,你抢走了我的一切,你害得我毁容,断我胳膊腿,我已经没有能被你利用的价值了,你还不放过我吗?”
“只要你将龙脉图的宝藏找出来给本王,本王就放了你。”单于烈说道。
“妄想!”赵元恒冷笑,“你这种人,哪里配拥有宝藏?你这个只知杀戮,没有怜悯之心的刽子手!一文钱都不配拥有!”
“放肆!你敢这么说本王?”单于烈扬手一掌,将赵元恒打翻在地。
赵元恒被打得吐了一口血,却依旧冷笑着,“要是本太子没有猜错,烈王这是走投无路了?哈哈哈——,你抢走本太子的一切,甚至,占着本太子名字,还妄想抢走我喜欢的女人,哪知,对方一眼就瞧出,你是个假冒的!你丢了北燕,赵国又占有不了,你是因小失大,你走到这一步,真是报应啊!”
“混蛋!”这话直戳单于烈的心口,他恼羞成怒,抬脚朝赵元恒狠狠踢去一脚,“本王没有输!没有!”
赵元恒被打得又吐了两口血,他冷笑道,“对,你现在还没有输,但是,也只是迟早的事,那个慕容墨,你赢不了他的!因为,你失了先机!先机,懂吗?”
赵元恒大笑。
单于烈伸手将他一把拎起来,“你给不给龙脉图?”
“不给,死也不给!”
“好,你不给,本王找凤红羽要去,她也有龙脉图。她想护着她的孩子,一定会给的!”
单于烈忽然冷冷一笑,将赵元恒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赵元恒疼得咳嗽了几声,心中惊异起来,凤红羽有龙脉图?她怎么会有?还是……
单于烈在诈他?
另一半龙脉图,不是在姐姐赵菁的身上吗?
“你站住!单于烈!”赵元恒忽然喊道。
单于烈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眉梢微扬,“改变想法了?”
“我问你,你为什么说,凤红羽也有龙脉图?她怎么可能有?”
“长公主赵菁去了一趟北燕,给她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她。”单于烈说道。
赵元恒的心,凉了半截,原来,单于烈将他们二人,关在一处院里,又没有派人进来监视,是故意让他们见面的,是为了让两份龙脉图合起来?
“单于烈。”赵元恒从地上爬起来,“凤红羽是他人的妻子,我只是个废物了,我们两个,都威胁不了你,如果……”他顿了顿,“我们将龙脉图都给你,你可不可以放了她?”
单于烈神色一缓,“可以,我只要那批宝藏,我要你们两个人有什么用?正如你所说的,一个他人之妇,一个废物而已。”
“好,我去找凤红羽,跟她说说。”
“太子请抓紧时间,天寒地冻的,凤红羽被关久了,于她身子不利。”单于烈一笑,大步离去。
赵元恒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了,马上来找凤红羽。
只是,他才走到小院附近,心口忽然一痛,大吐了一口血出来。
艳红的血,溅在白雪上,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他心中一个悲哀的念头闪过,他快不行了。
那这龙脉图……
他闭了下眼,朝凤红羽的小院走去。
……
正屋里,凤红羽和荷影坐在火炉旁烤着火。两人神情萧瑟,他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荷影见到他,依旧没有好脸色,“你又来做什么?”
赵元恒将见到单于烈,和单于烈的要求,告诉给了凤红羽。
荷影脸色大变,大怒说道,“赵元恒,你怎么就同意了?那个单于烈的人品,你也相信?你不怕他卸磨杀驴?找到宝藏后,他将你和小姐杀掉?你要死就去死,你干嘛害我们家小姐?”
赵元恒说道,“荷影,你有所不知,他将我和羽妹妹关在一起,目的就是想得到龙脉图的宝藏!他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会一直关着羽妹妹,你想羽妹妹饿死在这里吗?”
荷影想到她们主仆被关起来后,所受到的待遇,便不说话了。
她们虽然没有受到虐打,但没有吃的,迟早也会死人的,何况,小姐还怀着身子。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荷影看向凤红羽问道。
凤红羽听完赵元恒的话,神色依旧平静,这些,早就是她意料之中的。
她和赵元恒,是单于烈最后的筹码。
而且,赵元恒的脸上又多了伤口,脸色苍白,显然,赵元恒被单于烈打了,也说明,慕容墨又威胁到了单于烈。
单于烈离失败不远了。
赵元恒走到凤红羽的对面,低着头,“羽妹妹,你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是我害的,对不起。”
荷影不耐烦,“你又啰啰嗦嗦什么?你同意了单于烈的要求,是不是有好的法子救我们小姐出去?如果没有,闭上你的嘴!”
赵元恒道,“所以,羽妹妹,我想将我的这份龙脉图,送给你。”
荷影吃惊看着他。
凤红羽冷笑,“这龙脉图不祥,你想害我?”
赵元恒苦笑,“我不是有意害你。你已经得了半份,再多半份,有什么区别?龙脉图在谁的身上,又看不到……”
凤红羽冷笑道,“是啊,就像,你姐打了我的左脸,你再打我右脸一样,反正肿了一边脸,索性两边都肿,是不是?”
赵元恒一脸愧色,“对不起,所以,我想救你。”他叹了叹,“我将龙脉图给你,但外人是看不出来的,我再对单于烈说,你将龙脉图又还给我了,图都在我的身上,反正,我活不久了……”
凤红羽眯了下眼,伸手搭上他的脉搏,果然如他说的,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这天又这么冷,又没有药,挺过冬天,还真的很难。
如果他死了,那龙脉图的宝藏,就永远藏于地下了。
“羽妹妹……,求你了。”他恳切看着她。
凤红羽看了他一会儿,“好吧。给我吧。”
赵元恒的脸上,这才露了抹喜色,“羽妹妹,你将手伸过来。”
凤红羽依言将手伸过去,赵元恒紧紧握着她的手。
凤红羽眼前一花,身子便在野外了,跟上次赵菁送给她图时的感受一样。
仿若身子飘到了那里。
一会儿后,景象消失,她又发现自己仍在原处。
“羽妹妹看到了吗?”赵元恒问道,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几分。
凤红羽点了点头,“看到了。”
赵元恒咳嗽了两声,涩然一笑,“我是不是,自己做贱?”
凤红羽不说话,他的确是。
“早知自己的下场,何必当初呢?”他转过身去,抬步往外走。
“我有个主意。”凤红羽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说道,“你等一会儿,赵元恒。”
赵元恒欣喜的转过身来,这么多天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喊他,“羽妹妹……”
“小姐想怎么做?”荷影也问道。
赵元恒和荷影一起看向凤红羽。
凤红羽扬唇微笑,“赵元恒,我想请你帮我做两件事。”
赵元恒点了点头,“羽妹妹请说。”
“你向他要一张七弦琴给我,再将火凤凰被单于烈杀死的消息,起办法宣扬出去。”
赵元恒问,“火凤凰是谁?”
“我。”凤红羽说道。
“羽妹妹?”赵元恒吃了一惊,心中更是苦笑,江湖传说,墨阁主喜欢火凤凰,谁欺负一下,都活不过次日,不久前,他听闻墨阁主就是慕容墨。
他们彼此喜欢,他又哪里能进入凤红羽的心?
“可,羽妹妹为什么要说自己死了?”赵元恒问。
凤红羽说道,“我要给单于烈的火上,再添把柴火,这两件事,你务必办好。我们才有机会不死!”
赵元恒点头,“好,我这就去做。”
赵元恒不懂凤红羽的意思,荷影却懂。
赵元恒走后,荷影眨着眼,笑道,“小姐,但愿消息能传出去吧,这样一来,那些山寨的寨主,就会来找单于烈来挑战了,单于烈一定会急得跳脚。哈哈哈——。”
“……”
“小姐当初定的规矩,真是太妙了,谁杀死火凤凰,谁就是新头儿,但新头儿必须得接受几大寨子所有人的一一挑战!”
“……”
“那些人,不关心百姓的生死,不关心天下谁做皇帝,却非常关心,九山十八寨的头儿是谁当,那些人,可都是武功高手,单于烈本事再大,也会头疼吧?哈哈哈——,想想都有趣。”
凤红羽未笑,而是眯着眼看向屋子外头。
雪没下了,但天却更冷了。
她最近,身子状况也很不好,时常头晕气短,这是怀孕到后期的缘故?还是如赵菁说的,那龙脉图就是个不祥之物,她会早死?
可这孩子才六个月……
……
赵元恒虽然被关在单于烈的府邸里,但可以来去自由。大约是得知,他没有本事跑掉的缘故。
他是洒扫的仆人,可以随时接触到进出府里的仆人,火凤凰被单于烈杀死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慕容墨正在做着后天晚上攻城的准备,得到消息说,单于烈杀了火凤凰。
纪三和商六几人大吃一惊,“主子,单于烈杀了王妃?那还等什么?现在打进去!”
“不!”慕容墨眯了下眼,说道,“这是王妃的计!她没死!”
她的灵魂中,有一半他的气血,她死,他一定能感受得到。
那气息越来越弱,但还存在。
她没有死。
“没有死?那为什么……,这是王妃的什么计?”纪三问道。
“且看吧,单于烈会急得跳脚的。”他微微一笑,“九山十八寨有着不成文的规矩,谁杀了总把子火凤凰,谁就是新的头儿,但那新的头儿,必须得接受九山十八寨所有弟子的挑战!挑战胜利,才有资格当头儿,不敢挑战着,会被当成仇人来追杀!”
纪三几人眉眼一展,“王妃好主意!九山十八寨加起来,人数可不少,而且,都是些江湖能手,比咱们墨龙阁的人,本事还要刁钻古怪,攻城的事,就不在话下了。”
……
到了次日一早,单于烈从营地回了府邸。
赵元恒将凤红羽同意交出龙脉图宝藏的事,说了,又说凤红羽要一张七弦琴,单于烈没有反对。
很快,单于烈带着琴,来找凤红羽来了。
单于烈大约真急了,也不跟凤红羽多说什么,拽着她的胳膊就走。
赵元恒大急,“单于烈,羽妹妹将龙脉图给我了,两份图纸都在我的手里,你为什么还要抓羽妹妹?”
单于烈冷笑,“没有她,孤要这么江山和财富做什么?”
他伸手一指身边的格木,“带上赵元恒!”
“是!”格木将赵元恒拖出了小院。
凤红羽被单于烈拖着走,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冷笑,“单于烈,我也活不久了,你要我做什么用?天下女人那么多……”
“天下女人与孤何干?正如你说的,你是我的不甘心!不到最后一步,你休想从我这里离开!不管你是死是活,我也不会将你的半丝儿骨头留给慕容墨!”
前一世,慕容墨居然将凤红羽烧成了灰,洒于大地,也不给他一点儿。
慕容墨那个小人,怎么可以这么歹毒?
如今风水轮流转,凤红羽在他的手里,他也不会留一份骨灰给慕容墨,他要让慕容墨永生永世的痛苦去!
凤红羽低估了单于烈的固执,只好转身对荷影喊道,“荷影,带着我的琴,跟着我!”
一个丫头和一张琴,能威胁他什么?单于烈没有反对。
今天没有下雪了,但风很大。
凤红羽穿着那天同慕容墨分开时的一件墨色大氅,被单于烈抓着手,蹒跚地走着。
身子弱,肚子大,她走得十分地吃力。
“地址在天狼山那一带,我们得出城。”凤红羽说道。反正那图,是看不见的,只有她和赵元恒用意识感念得到。
她和赵元恒合计好,两人说是哪里,单于烈也无法判断真假。
只要出了城,她就有办法逃走。
单于烈看了她一会儿,又用话套问了赵元恒。两人说的地方一致,他没有怀疑。
主仆二人,和赵元恒,被单于烈和格木带着,往城门方向走去。
谁知,还未走到城门处,便有兵将骑马朝单于烈跑来,“不好了,烈王,有大量江湖人带人来攻城!”
“江湖人?”单于烈眯着眼,“在哪儿?”
“东城门那儿!”
单于烈怒得脸色一沉,“去东城门!”
凤红羽主仆,和赵元恒,又被单于烈带到了东城门。
城门楼上的风很大,吹得凤红羽几乎睁不开眼。
她极目远眺,城门前,围着数不清的人马。
有她的九山十八寨的人,还有一些服装整齐的兵士,不用说,那是慕容墨的人。
她生性洒脱,她的九山十八寨,跟她一样,活得肆意,没什么规矩,看似一群乌合之众,实则,战斗力强。
凝聚力也强。
“单于烈,滚下来!”有人高声喊着,“敢不敢同你大爷我大战三百回合?”
单于烈赫然回头看向凤红羽,“你的人?”
凤红羽已经悠然地坐在城头,抚起琴来。
她淡然一笑,“烈王,我是火凤凰,他们以为我死,来找你挑战来了,你不去应战吗?”
琴声毫无章法,随着她的内力,推了出去。
城门楼前,端坐马上的慕容墨,望着城墙上那个个子娇小,但坐得纹丝不动的坚毅女子,手指微微一颤。
她安然无恙的活着!
“凤红羽!”单于烈冷冷一笑,“你就这么想我死?”
“对,你害死我父,如今又要杀我夫君,害我孩儿,我当然想你死!”
她忽然发力,将琴音推到极致,城墙上的守军,个个变了神色,丢弃了武器,滚到了地上。
单于烈眯着眼,“音杀?凤红羽,你在干什么?你不想活了?”
凤红羽冷然一笑,不作声,而是更加运力,将琴音推了出去。
“主子,看,城楼上出现情况了。”纪三一指城楼上,对慕容墨说道。
慕容墨眯了下眼,她在动音杀?
“提前行动,登城楼!”他沉声吩咐。
“是!”纪三领命而去。
凤红羽的琴音,将城楼上的守将们,控制住了,守卫等于成了虚设。
慕容墨让人乘机攻城。
城楼上,单于烈盯着凤红羽,冷冷一笑,“我不会输的,我还有你!”
他忽然伸手擒住凤红羽,琴音戛然而止。
“走,有你一人就够了!”他左手抓着凤红羽,右手拖着赵元恒往前大步跑去。
荷影去拉凤红羽,被他踢翻在地。
可就在他带着凤红羽和赵元恒逃跑的时候,柳清泽带着人,登上了城楼,拦着了他的去路。
“烈王,抱歉,你不能带走凤红羽!”
格木首先大怒,“柳清泽,你好大的胆子,敢拦着烈王?”
柳清泽一笑,“凤红羽是我的妹妹,你们不想死得难看的话,马上放了她!”
“你的妹妹?”格木冷笑,“你是不是以为烈王要输了,就又投诚了?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慕容墨那个小人,是不会要你这种左右摇摆的小人的!”
“他从来都没有摇摆过,柳清泽,是我墨龙阁的人!单于烈!”台阶上,又缓缓地走来一人。
墨色披风,被风吹得列列作响,一脸肃杀的盯着单于烈,然后,又看向凤红羽,目光瞬间温柔。
荷影一脸欣喜,“小姐,果然如你所说,王爷来了。”
“慕容墨?”单于烈看了眼柳清泽,忽然冷笑,“柳清泽,一直都是你的人?”
“对,你以为,老烈王救了柳向阳就能让柳清泽动摇了?你可知柳清泽的本性?”慕容墨笑,“他为人正直,怎可能与你这等人为伍?他是我师傅早年收的关门弟子,单于烈!”
凤红羽看了眼慕容墨,又看向柳清泽。
柳清泽见凤红羽看过来,歉意一笑,“对不起,羽妹妹,我没有公开身份,是受了王爷的叮嘱。当我带着你逃走的时候,遇上了单于烈的大军,我只好将计就计,让你暂时委屈一下。”
“小羽,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慕容墨朝凤红羽走来,歉意说道。
单于烈放开赵元恒,双手擒住凤红羽的脖子,冷笑道,“评论输赢,还为时过早。全都给本王散开!不然,我杀了她!”
慕容墨眸光一沉,手一挥,纪三提着一个人,也上了城门楼。
“单于烈,你想不想她死?”纪三冷笑,“她是庄宛秋,你不认识了吗?”
一身狼狈的前北燕皇后庄宛秋,昔日风光富贵的赵国蒋贵妃,如一个叫花子一般,被拖到了单于烈的面前。
“儿子……,儿子别管我,杀了他们,全都杀了——”她一脸的森然,“我们不能输!”
儿子败了?儿子怎么能败?
不!
她死不要紧,儿子不能死!
庄宛秋趁纪三不注意,身子一跃,往三丈高的城门楼下跳去。
一声女人的惨叫声过后,庄宛秋已是一堆血肉。
纪三脸色大变,坏了,人质死了。
单于烈的身子晃了晃,他闭了下眼,旋即,又是一脸的冷然。
他抓着凤红羽,盯着慕容墨冷笑,“你敢不敢,要她死?”
慕容墨的脸色,渐渐苍白,缓缓朝他走去。
单于烈大声道,“全都退后——”
慕容墨不敢走了,“好,退后。”他抬起手,“听本王令——”
凤红羽却淡然一笑,“单于烈,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
她忽然抬手,拔掉自己挽发的发簪,奋力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一头青丝被城门楼上的风吹得四散开来,一脸决绝。反正要死,不能让她成为慕容墨的负担。
这一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凤红羽!你敢——”慕容墨的心,陡然往下一沉,奋力往前扑去。
“羽妹妹!”柳清泽也慌了神。
“小姐!”荷影吓傻了。
“你就这么想死?”单于烈大怒,抬手将她的发簪打掉。
可只这么一分神,单于烈顾了前,没有顾后,他的后腰处忽然一痛。
“我先杀了你!你这个毁我一生的恶人!”赵元恒不知什么时候捡了把大刀,双手握刀,用力地刺进了单于烈的后腰。
与此同时,慕容墨也到了,他一手将凤红羽捞入怀里,另一只手用力朝单于烈劈去。
一旁的格木要救单于烈,被柳清泽拦住了,赵国的第一剑客一剑青,格木根本打不过,也很快被刺倒。
单于烈后腰受伤,慕容墨的一掌,又带着十二分的愤怒,他被打倒在地,狠狠地吐了一口血。
“慕容墨,你赢了——”他哈哈一笑,一脸的落寞。
慕容墨未理会他,这会儿,自有墨龙阁的人,收拾残局。
“小羽,你没事吧?”慕容墨上下打量着怀里的小女人,半个多月不见,她整个儿憔悴了不少,“不要再离开我。”
“好。”她微微一笑,又转身来看单于烈。这辈子,她再也不必担心被他抢走,被他威胁了。
“凤红羽。”单于烈忽然一笑,笑里神色莫名,“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能活到这么大吗?你本来,活不到出生的。”
凤红羽眯了下眼,“什么意思?”
“那只血玉发簪,是用来续你的命的,你却丢了……”单于烈冷冷一笑,“没有我的气血续命,你活不久的……”
“你敢危言耸听?单于烈!”慕容墨大怒,“将他带走!”
“我是北燕狼单于烈,怎能受你们折辱?哈哈哈——,休想!”单于烈忽然大笑,身子往城门楼下跃去。
砰——
一声巨响。
死在庄宛秋一侧。
凤红羽看着那对死掉的母子,半晌,才缓了口气。
结束了。
……
单于烈死,他的部将,全都投降。
乱了半年的赵国,也日渐太平了。
赵元恒一直受着单于烈的折磨,内脏早已受损得厉害,在单于烈死后的第三天午夜,也悄然离世。
凤红羽命人将他葬于天狼山脚下,那里,埋着不少赵国军士的尸骨,他一直说十分后悔纵容了陈家父子和钟家父子,才导致那场战事的大败,那就让他一直忏悔去。
至于单于烈母子,慕容墨将他们葬在一起,墓地则在赵国和北燕交界的六盘山一带。
没有坟头,没有墓碑,棺木的上头,就是一条大道。那条道,天天有马队来往,前世做恶,死后,受万人踩踏。
至于整顿边地的事,慕容墨将政务交与了凤镇川和柳清泽。
他则带着凤红羽,住进了墨龙阁的一所别庄,专心陪她养胎。
凤红羽的身子很弱,他每晚偷偷给她运气,心中则想着,生了这一个,绝对不要第二个了。
看着慕容墨忙前忙后,又是准备小儿房间,又是准备小床和小衣服,一副即将要做爹的喜悦劲儿,凤红羽却开心不起来。
单于烈的话没错,她活不久了。
她越来越觉得身子虚弱。
前世,她死在慕容墨的面前,这一世,她怎能再让他痛苦一次?
“荷影,我们离开这里吧?”她看着窗外盛开的红梅,弱弱说道。
荷影在给她梳头,惊住了,“小姐,过两个月你就要生了,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成,不要让王爷知道。”
这一天,天气晴好,慕容墨采了一些冬笋,打算给凤红羽做笋片肉汤,却不见凤红羽在屋里。
他寻遍几间屋子,连荷影也不见了。
卧房的床上,只留着一张字条:有缘再见。
那是凤红羽的字迹。
慕容墨暴怒,“凤红羽,你敢跑?”
……
转眼就是五年。
五年里,谁也不敢在慕容墨的面前提凤红羽的一个字。
甚至,没有人敢穿红衣。
五年里,慕容墨就没有笑过,日复一日的找人。
可是,找不到。
这一天,春暖花开。
慕容墨带着韩大,往苍泠月原先住的幽冥谷而来。苍泠月早已不住在这里,他是来碰碰运气,寻凤红羽的。
入谷的路不好走,两人下了马,打算徒步而行。
这时,忽然有一个五六岁的墨衫小童,提了把木剑,从一块大石头后跳到了他们的面前,拦住了去路。
“呔!此山是我开!”
韩大一愣,这小包子……
怎么好眼熟?谁家的娃儿,长得可真漂亮。
却听一旁的慕容墨皱着眉头,闲闲说道,“此树是我栽!”
墨衫小童一愣,怒道,“你抢我词儿!”哼了一声,又道,“要想打此过!”
“慕容峥!你给爷滚过来!”慕容墨怒道,“你娘呢,死哪去了?”
儿子都会拦路抢劫了,她还不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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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番外。^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