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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需要告诉皇上吗?必竟,事关重大!”沐昆畏首畏尾的想着这件事。
“你觉得皇上会信我跟王爷的话吗?”赵菁道,说着,又冷冷一笑,“皇上如今,谁也不会相信,只信他自己的眼睛。”
承德帝自从中毒苏醒后,忽而怀疑三皇子要害他,忽而怀疑四皇子的母妃要杀他,又怀疑太子意图抢他的皇位。怀疑三皇子时,认为太子是极好的,怀疑太子时,认为四皇子是极好的,怀疑四皇子时,又认为慕容墨是个善人。
他疑神疑鬼的样子,弄得宫里的人,跟着一起人心慌慌。
也难怪,曾经最宠爱的妃子,疼在手里的人,睡在枕边的人,居然对他下了毒!二十年的迷糊,让一包毒药彻底的清醒了。
这难道是,人在极脆弱时,更加的胆小疑心?
听到赵菁这么说,沐昆想起近日承德帝神神叨叨的样子,便不敢反对了,“那该怎么做?”
“法子很简单。”慕容墨伸手接过一旁小几上的茶杯,浅浅一笑,“只需大人出点儿小力就可。”
“我?”沐昆一愣。
“正是。”
……
沐皇后忽然死了,长公主说是蒋才人刺死了沐皇后及皇后身边的女仆,又逃走了。且有慎刑司的管事做证。承德帝下令,抓住蒋玥,就地处死。
蒋家的皇商名额被除了,家产没收。全族人赶出京城五十里之外。
一时间,宫中气氛紧张。
凤昀带着人加紧时间巡逻,搜查逃跑的蒋才人及其党羽。忙过了晌午,他才抽了个空,回自己的办事屋子休息。
说的好听是办事处,其实,也就是皇宫宫墙的角楼。
他是头领,有一间单独休息的屋子,其他的部下,能有一张椅子坐,也算是件幸福的事了。
凤昀将头盔取下,扔给部下,一边解着身上的铠甲,一边推开他的屋子门,这时,他发现里面坐着一人,正拿着茶杯悠闲的喝着茶水。
一身太监的打扮,模样儿陌生,但那双眼,灵动得让人挪不开眼。
这丫头——
他不禁皱了下眉。
那人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忙好了?”
凤昀飞快地关了门,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你不回家去休息去?”
一身太监服的凤红羽轻抿了一口茶水,微笑道,“我哪有时间休息?”
凤昀伸手敲敲她的额头,皱眉道,“那蒋玥跑不掉的,现在正全城通缉她。估计这会儿她吓得不知躲在哪儿受罪呢,你抓紧时间去休息去,京中的事,自有哥哥处理!”
凤红羽坐着不动,放下茶杯,认真说道,“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见她一本正经的说话,估计是赶不走了,凤昀只好坐下陪她说话。
他点了点头,“婶婶和大嫂,还有三个孩子,都随女仆们出城去了。我让益鹰带着人沿路护送着。刚才他们已送来飞鸽传书,大家都到了红叶山了,已经跟爷爷见过面了。府里只有我跟叔叔,还有张林及二十个暗卫。家里的铺子生意由丁嬷嬷打理着,都井井有条,你就不用操心了。”
“婶婶和大嫂出城时,没有让人发现吧?做得可是隐蔽?”凤红羽又问,“皇上跟单于烈,可一直紧紧的盯着我们家的人!我不想再出现谁走丢的事。”
前几天凤玉琴跟凤昊被单于烈关了,家里就吓得人仰马翻了。现在,单于烈随时会发兵的情况下,要是再少一个人,可谓大不妙。
“放心吧,全都是化妆分批出城的,你二哥办事,你还不放心?”凤昀看着她揶揄一笑。
倒也是,三个哥哥中,二哥是最心细的一个。凤红羽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喝了一口水,她又想起一件事来,“那蒋玥身边有个女仆叫奈莘,武功深不可测,二哥巡逻的时候,当心她的暗杀。蒋玥是被单于烈带走的,我不确定那个女仆在不在宫里,还是悄悄找蒋玥去了,你要当心。”
“知道了!不知道我们关系的人,还以为你是我的姐姐。”凤昀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失笑道,“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两只眼眶都青了,快去睡觉去!昨天落了水,又是熬夜,今天又奔波了大半天,你吃得消吗?”
事情都按着计划发展,只等单于烈自己坐不住跳出来了。凤红羽心下一松,便觉一阵困意袭来。
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往一旁的小榻上一歪,闭了眼,“我在你这儿眯一会儿,你替我守着。你出去当差时再叫醒我?”
凤昀皱着眉,“我这榻窄小,又没有褥子,你睡得舒坦?还是回家去吧?”
凤红羽闭着眼摆摆手,“不,一会儿我还要去看长公主,了解沐家的行动情况,这进宫出宫的麻烦得很,我就将就一下吧。别将我看得那么娇气。”
凤昀见她一脸的疲倦,不忍心就此赶她走,只好由她。
这里的小木榻,也只是供他临时休息的,并没有褥子,又硬又小。虽说是四月中旬的天气了,中午热得只穿薄衫,但屋内阴凉,人一睡着,更觉得冷。
凤昀担心她着凉了,便脱了外衫给她盖上。
凤红羽倒也不客气,伸手拉着衣衫往身上裹去。
“小羽,哥哥问你一件事。”凤昀坐在她身旁,温声问道。别人家的妹妹,新婚后跟夫君亲亲爱爱,过着平安的日子,他的妹妹却漂泊在外。
“嗯……”凤红羽含糊的应了一声,“问吧。”
“我刚才看到慕容墨进宫了,你真不打算见他?”
凤红羽马上睁开双眼,瞌睡全无,眼底一片清明,“先……瞒着他吧。”
“你认为你瞒得住他?虽然他接回去了那具烧焦的死尸,也命人葬了,但并没有发丧,也没有将之葬到慕容氏的祖坟,可见,他并不相信你被烧死了。我见着他时,他的脸上也并不见悲伤的神情。你这小伎俩,估计是瞒不住他。”
凤红羽抿着唇,紧紧的抓着袖子。
“二哥——”默了半晌,她才道,“我欠他一个皇位,我得还他。”
“皇位?”凤昀讶然,想了想又道,“赵家的那几个王孙们,哪里是慕容墨的对手?他可以信手捻来。再说了,这天下本就是慕容氏的。不过——”他半眯着看向凤红羽,“如今北燕掺和进来了,事情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不博上一博,焉知输赢?”凤红羽微微一笑,“那单于烈来了中原,我还求之不得呢。”
“怎么说?”凤昀问。
“他会有去无回的。我会断了他的后路!”凤红羽扬唇一笑,“我要去北燕,乱了他的后方!”
“小羽,那会很危险!”
“我在那儿长大,有何危险?”凤红羽不以为然,“我们,总要有一个人去北地。你走得开吗?叔叔走得开吗?爷爷年纪又大了。而且,只有我才能调动全部的凤家军。”
凤昀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祖母宣宜公主留下的金凤令,在凤红羽的手里,他们几兄弟,都指挥不了。
这也是父亲,同意身怀绝技的苍师傅,带走她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让她练就一身强硬的本领,将来能调动凤家军。
“哥哥听你的。”凤昀叹了叹,给她盖好衣衫,“你睡吧,睡好了再说。”
哪知,凤红羽才闭了一会儿眼,外面忽然有人行礼问安,“容王殿下。”
凤红羽赫然坐起身来,朝门那儿看去一眼,飞快推开面向长街的一扇窗子,身子一跃跳了下去。
“孟统领?”门外,慕容墨的声音喊道,“开门!”
凤昀愣了愣,飞快捡起那件盖过凤红羽的外衫,往身上穿,高声应道,“来了!”
他开了门,慕容墨往他脸上看了一眼,目光又飞快扫向他身后的屋子里,狐疑问道,“哥哥在做什么?怎么许久才开门。”
“我刚才睡着了,王爷怎么来了我这里?这里地方小。”凤昀边穿衣,边往里走。
慕容墨跟着走了进去,掩了门,矮身坐到小榻上。
他的目光在屋中转了一圈,又盯着小桌上,半眯着眼问道,“两杯茶?除了哥哥,刚才还有谁在屋里?”
“没有旁人在,只有我一人。杯子小,我便倒了两杯。”凤昀道,心中则在暗叹,看吧看吧,都说这慕容墨精得不像人,小妹还要他瞒着,要是瞒不下去,估计慕容墨得恨死他。
唉,夹在中间真心不好做人。
“哥哥有心事?”慕容墨抬眸看着凤昀。
“没有。”
“为什么将衣衫穿反了。”
凤昀低头一看:“……”他皱了下眉,讪笑道,“刚才在睡觉,大约睡迷糊了。”
“哥哥在宫里巡逻,辛苦了,睡得迷胡了也没什么。只是那郁翰林求子本王做主婚人一事,哥哥千万不要忘记了。”
凤昀呆住。
“好了,我也只是路过这里看看哥哥,哥哥保重。我走了。”慕容墨起身,轻拂衣袖,缓缓地走了出去。
凤昀想着他的话,他是……猜出小红羽来过,还是没有?
唉,跟慕容墨打交道,真心头疼得很。
不过,他又一想,他是慕容墨的二舅哥,他头疼什么?他到了容王府,可是要坐上席的!
目前该头疼的,难道不是那个单于烈吗?
凤昀如此一想,心中轻松不少,倒头往榻上一躺,休息起来。
。
单于烈此时,的确正焦头烂额着。事情没有一件按着他的计划在行走。
他前脚带着母亲走,没多久,便传来他要谋反的消息,外面的街上,都在传言,他那被烧掉了一半的太子府里,发现了一处秘道,秘道里藏有大量的龙袍龙冠和龙印,以及承德帝传位于他的假诏。
承德帝得知后,大发雷霆,已命人全城缉拿他。
又有人传言,他本是蒋玥所生,出生那日被沐皇后夺了去。蒋玥近日得知了真相要揭发沐皇后夺子丑闻。沐皇后大怒下要杀蒋玥。
他为了保生母蒋玥,杀了沐皇后逃走了。如今沐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而蒋家,已不复存在。他为了替母亲和蒋家报仇,才起了谋权篡位之意。
杀害皇后,谋权篡位,让他死十次都不为过了。
不用说,这一定是慕容墨在背后推波助澜。
慕容墨跟承德帝联手了!
单于烈闭了下眼,心中微微一叹。
他虽然在心中怪着母亲做事鲁莽,将事情一步步弄砸了。但那必竟是生他的母亲。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的计划是,先稳住凤红羽,再拿慕容墨开刀,至于赵家的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哪知母亲撺掇着宁奉仪烧死了凤红羽。
这样一来,会挑起慕容墨的仇恨,万一慕容墨因为死了美人,心灰意冷不想要江山了,跟赵国承德帝联起手来,可是大不妙。他们二,他一,打起来,他会占不到便宜。
就会跟前世一样,他跟慕容墨,谁也赢不了谁,依旧以天狼山为两国界线,一直耗到两人老死!
而且,这一世又多了一个司空睿这个变数,于他更不利。
万一凤红羽死的消息传到北地去,凤家军大悲之下会同北燕会同赵国彻底决裂。
而那三城,又有一城靠着西秦,万一那司空睿思及凤红羽,大怒之下挑动凤家军跟西秦联合一起对抗北燕,乘机占了他的后方,他可就等于丢了北燕这个大西瓜,又捡不来赵国这粒芝麻了。
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他现在回北燕去,这赵国的太子,等于白假冒了。况且,凤红羽知晓了他的身份,慕容墨也一定知晓了他的身份,慕容墨不可能会让他这么容易的走!
单于烈越想心头越烦躁,可坏他事的,是他的母亲,他能怎么样?
听到她被沐皇后带到慎刑司的消息后,他马上赶了过来。
当他看到母亲的十根手指被沐皇后下令切掉,疼得惨叫连连时,他想到了同她分开的那一天。
那一天,萧燕的人四处追杀他们,他们躲藏起来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
她怕他饿坏了,便去偷一位牧民家的东西吃。结果,她被人发现了,那家的凶悍主母指挥仆人拿棍子打他们。
她扑到他的身上护着,他听到棍子打在她身上的一声一声的沉闷的响声,她却一声也没有哼。
他的母亲……
“不必惊慌,我们大不了跟他们撕破脸,对着干起来,你谋划多年,还怕那承德帝?那就是个糊涂蛋,慕容墨也比不上你,我们是稳赢!”蒋玥见他在屋中走来走去,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安慰他说道。
单于烈看了她一眼,停了脚步,转身立于窗前沉思。
这是一间贫民屋,格木事先买下来的,防着事发藏身用。窗子外就是街道,他可以随时看到街上的兵差们,拿着他的画像四处张贴着,以及,对行人一一排查。
他和母亲,现在成了丧家之犬了!
“烈儿,我早说了,我们该早些行动的,你看看,我们被动了不是吗?”蒋玥靠在床上抱怨着。
单于烈默了一会儿,还是转过身来,缓步走向床边。
“娘,儿子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他微笑着坐到床沿上,说道。
“我现在饿了,怎么样弄到吃的?”蒋玥道,“我想吃肉粥。”
单于烈点了点头,“好,我去弄来。”
他走到小院门边,对守卫的格木吩咐了几句,要亲自去寻吃的。
格木不放心,吃惊说道,“主人,这个时候,您还是在这里呆着好了,属下去吧。”
“你的武功,打得过慕容墨吗?还是打得过宫里的那个宫卫长孟昀?”单于烈清冷说道,“现在,我不想再死人!我去!”
单于烈穿着一身贫寒书生的衣衫,走进了夜色里。
格木一人守在院门口,警觉地张望着。
忽然,一人从天而降,长剑直刺他的脑门。
他大吃一惊,飞快闪身让过。但让得了剑,却让不过一把迷迭粉。
凤红羽轻轻落下来,抬脚将他踢倒,身子一闪,闯进屋里去了。
蒋玥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等着儿子送来肉粥。
这时,听到有女人声音喊道,“庄宛秋!孟轻衣都成了白骨了,你怎么还活着?”
“你是谁?”她吓得颤声问道。
“取你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