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她看到承德帝的脸色并不是十分的和善,眼眸眯着,带着狠戾。这在以往,是绝不会这么看她的。这个男人,自打第一次见到她,那眼神就温柔似水。
他一直说,她是他的解语花,是他的福妃。他看到她就会心情愉悦,就会觉得自己年轻。
可这会儿,他看着她,却是仿佛要吃了她的眼神,太陌生了。
还有沐皇后,微微扬着唇角,满脸都是得意之色。
难道是那个偷听的太监,将她的事情宣扬了出去?蒋贵妃在心中又骂了一顿儿子的心慈手软。
她硬着头皮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身上被打的地方,走一步就扯得痛,疼得她的脸色都变了,额上更是冷汗淋淋。
沐皇后眼底里那抹嘲讽得意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蒋贵妃小心地走到承德帝的面前,认认真真地行了礼,又给沐皇后和姜太后问了安。
此时,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中则道,且等着,等着她的儿子将这赵国的政权夺过来,这些人跪在她的面前时,不要哭得太难看。
你们对我无情,休怪我无义!
沐嫣,你此时笑得得意,可知你的儿子已经死了?
哈哈哈——
只要皇上一崩,她就马上认回儿子,沐嫣,你且哭去吧!
她垂着眼帘,掩盖着心中的得意。
姜太后睇了眼蒋贵妃,厌恶地抿了下唇角,冷着脸喝道,“蒋贵妃!”
蒋贵妃不卑不亢地直起身来,认真点头,“太后娘娘,臣妾在!”
“你倒是有脸站在这里。”姜太后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一下,“跪下!”
蒋贵妃骄傲了多年,并没有被姜太后的话吓着,而是神色平静问道,“不知臣妾所犯何事?为何说臣妾没脸来,为何要跪?”
沐皇后冷冷一笑,“蒋玥,皇上宠你,你却教唆下人对皇上下毒,还诬陷凤府的昀公子毒杀皇上,还说皇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就不活了,不如跟了去。可是无脸?可是有罪?”
蒋贵妃依旧面色不惊,美目轻眨,“皇后姐姐,这是诬陷,臣妾怎么可能教唆下人对皇上下毒?皇上这么宠臣妾,臣妾于心何忍?皇上生病了,臣妾心疼还来不及,怎可能……”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人,将证人带上来!”沐皇后冷笑一声,朝门口侍立的小影子大声道,“请郁家小姐!”
“是,娘娘!”小影子飞跑着奔向门外,招手叫过一个人,那人往殿内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飞奔而去了。
原来是为投毒一事。蒋贵妃心下一松,只要不是她的身份曝光了,其他的事,她根本不惧怕。
只要她还活着,她的儿子,就一定会想法救她。
再说了,那几个经手的人都死了,她根本不怕。
沐皇后将她平静的脸色看着眼里,心中更加冷笑着。这蒋贵妃,倒是冷静,今天不将她好好地治上一治,自己真是白担了皇后这一名号二十年。
几个臣子们只静静地站着,偶尔用眼神交流一下。这是皇上的家事,他们不好多插嘴。现在就算是罚了蒋贵妃,但将来皇上一反悔,又宠了她,皇上来翻旧帐呢?他们不是没事找事吗?
还是不要多话的好。
慕容墨将众人的表情瞧着眼里,淡然一笑。
臣子们是他鼓动着姜太后找来的,蒋贵妃的罪行,他得找人宣扬出去。这些人不敢明面上得罪皇上与蒋贵妃。但一张嘴,将宫中见闻在茶余饭后说上一说,还是敢的。
小影子吩咐的那人是郁敏柔,她进宫时,已对家人作了吩咐随时听候命令,蒋家的厨娘早已被悄悄地带到皇宫附近,只等宫中发话。
此时,小影子传了沐皇后的话给她,她马上快步往宫门处走去。
柒七担心有蒋贵妃的人暗中搞鬼,亲自悄悄地跟着她。
没有让庆宁宫中的人等太长的时间,也就半柱香的时间,郁敏柔带着人来了。
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打扮的人,穿一身短打灰布衫子,个子矮胖。脸上灰乎乎的,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被郁敏柔推进了庆宁宫正殿。
那人猛一抬头,发现殿中坐着站着不少贵人,正中那人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神色肃然盯着他。
傻子都明白,穿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是皇帝,他吓得腿肚子一哆嗦,软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臣女郁敏柔,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郁敏柔大大方方的走上前,行了礼,又一指吓傻的人,“这个人,便是证人。”
蒋贵妃朝那中年汉子瞥了一眼,冷冷一笑,“这个人,本宫不认识。”
郁敏柔歪着头,看着蒋贵妃微笑道,“娘娘说不认识,但不妨碍她认识娘娘。她的赏钱,还是娘娘亲自给的。”她将那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喝道,“说,贵妃娘娘如何找到你,如何给你东西,如何安排事情的,说了假话,你家儿子可就会被天神收走!若说真话,他就会自动醒来!你还差最后一个真话了,机会就在眼前,且时间不多了,还不快讲?”
软倒在地上的人,马上跪正了身子,先朝正上方的承德帝磕了个头,高呼了几声万岁后这才哆嗦说道,“民妇是蒋府的厨娘。”
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人。
蒋贵妃听出了她的声音,又惊又气,脸色大变,该死的,她没有死?
“你为何穿成这样?”姜太后纳闷问道。
“这是太后娘娘,快回话。”郁敏柔在一旁引见。
“是是是,回太后娘娘的话,蒋府的管家要杀民妇,民妇不得已,只好穿成这样,本想着逃到城外去,可城中又四处有蒋府的人在搜寻民妇,要不是郁家小姐救了民妇,民妇早就死了。”厨娘小心地回道。
“蒋府的人为何杀你?”沐皇后看了眼蒋贵妃,意有所指的问。
“因为……”厨娘看了眼蒋贵妃,正迎上她狠戾的目光,吓得脖子一缩,不敢言语。
沐皇后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安抚她,“快说!在这里,有皇上,有太后娘娘,还有本宫,你怕什么?”
“按着品阶来算,贵妃可比不过皇后娘娘。更大不过太后娘娘!”郁敏柔扶着厨娘的胳膊,轻声说道,“你别怕,尽管说吧。想想你的儿子……,你不说,被人抓着是死,说了,这里的人会护着你。”
厨娘在心中权衡再三,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民妇要举报贵妃娘娘!”
当下,她将蒋贵妃的侍女奈真怎样秘密回蒋家,怎样找到她,怎样让她悄悄找来芒草果,通过自家表弟悄悄地带进御厨房一事,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蒋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沐皇后大喝一声,“教唆下人买来毒药毒害皇上陷害无辜,你死不足惜!”
蒋贵妃却垂下眼帘,落下泪来,对着承德帝就拜下了,将娇柔的姿态表现到极致,“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怎敢对皇上投毒?这厨娘也说是臣妾的侍女与她会的面,定是侍女平时对臣妾不满,才这么做的。臣妾什么也不知道啊,求皇上明查!”
沐皇后冷笑,“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带景元宫尚宫奈真!”
奈真就守在庆宁宫的宫门外,很快就被带进来了。
她是蒋贵妃身为北燕皇后庄宛秋时的女护卫,生死相随,忠心不二。
见主子进了殿中,被三堂会审,又见蒋家的厨娘没有死,料想事发了。
果然,当她的目光与主子相遇时,收到了暗号,让她将所有事情顶下来。
她的命是主子救的,且家人还在北燕被小主人看护着,他们母子养她和家人一场,就是为了用在一时。
“奴婢奈真,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她认真地跪下了,低着头行礼,等着这些主宰下人生死的主子们的审判。
沐皇后喝道,“奈真,蒋府的厨娘全招了,说,是不是你的主子蒋玥唆使你,买来芒草果勾结御膳房的刘宝,暗中给皇上下毒?”
“不是!”奈真抬起头来,冷冷看了蒋贵妃一眼,朝沐皇后看来,“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
殿中的人都眯了下眼,沐皇后也大为意外,“奈真,你为你主子扛了罪,可知结果?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哪知奈真凄然一笑。
“奴婢没有九族了,这个世上奴婢的家中只有奴婢一个人了。早在二十一年前,奴婢的家人就全死了,是这个姓蒋的妇人收留了奴婢,当时奴婢年纪小以为她是一片好心。哪知上个月,奴婢的一个远亲寻来了,告诉奴婢当年的真相。原来,奴婢的家人是被姓蒋的害死的!当时她住在乡下蒋家别院里,忽然来的那些强盗,分明是她引到庄子上的!是她害了奴婢的家人,奴婢一直等着机会除她,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她又位高权重,奴婢只是个下人。终于,在皇上病倒的那一天,奴婢出宫去了蒋家,买通蒋府的厨娘寻来了芒草果,又买通御厨放进了肉汤里,而厨子和蒋府的厨娘是亲戚,如果追查下来,蒋贱人一定是死罪!哈哈哈,我就能给家人报仇了!”
说完,她咬牙切齿目光森然盯着蒋贵妃。
二十一年前,京城郊外蒋家的别庄里,的确进了贼匪,全庄子的仆人死得只剩了蒋贵妃身边的两个女仆奈真奈莘。
而当年杀光庄子上的仆人的人,正是奈真和奈莘。
蒋贵妃佯装大怒,伸手给了奈真一耳光,“你这个小贱人,敢害我?”
“我就是要害你!你才是贱人!”奈真大笑起来,“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要不是你四处乱跑引得贼子进了庄子,我的家人会死?你这个灾星!”
蒋贵妃发现承德帝的神色动了动,不似刚才那般阴沉了,马上说道,“皇上,您听到了吗?投毒的不是臣妾,是这个贱婢,她在陷害臣妾!当年的事也不是她说的那样,她是恩将仇报!”
“来人,将这个宫女关押起来,送往慎刑司仔细审问!”听了半天看了半天的承德帝,忽然开口说话了。
小影子手一抬,冲上来两个宫卫。
哪知奈真得了命令,就根本不想活着,要是她被抓,慕容墨会插手进来审她,她要是经不住折磨全说了出来,主子的计划就会被发现。她那在北燕安稳过日子的家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她咬了咬牙,祈求着看了一眼蒋贵妃,猛地从地上爬起来,飞奔着撞向了最近的一根柱子。
她本身就会武,动作自然比宫卫们快上两步。
又用的是十成的力道,只听一声巨响,砰——
奈真的脑袋撞上了殿中的柱子上,脑浆崩出,红白四处飞溅,倒地不起。
惊得殿中人目瞪口呆。
小影子吸了口凉气,大步跑上前一探鼻息,脸色变了变朝承德帝回道,“皇上,她没气了。”
蒋贵妃垂下眼帘来,长出一口气。
慕容墨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唇角,露了抹冷笑。
沐皇后气得暗自咬了咬牙。
姜太后见过宣宜的死,经不住血气的惊吓,晕了过去。霎时,殿中就乱了。
收拾尸体的收拾尸体,打扫的打扫,请太医看姜太后的请太医,没人再去注意蒋贵妃了。
蒋贵妃以为她至此躲过了一劫,得意地勾了下唇角,却听慕容墨慢悠悠说道,“这宫女存着歹毒的心思一个月,贵妃娘娘居然没有发现出来,还放任她跟贵妃娘娘的娘家仆人勾结买毒,娘娘是不是有责任?还是娘娘本身就察觉了,任之由之?反正是仆人犯的事,怪不到你的头上?借个机会,达到某种目的?”
某种目的么,一是凤府的义孙被抓了,二是皇上差点被毒死。
慕容墨说着话的同时,从袖中取出一只腰牌来,“这是景元宫的腰牌,昨天晚上,本王路过凤府时,遇到了刺客。起初,本王以为是刺杀本王的,哪知凤府的护卫说,有两个刺客已经进了凤府,显然,那些人并不是刺杀本王的,而是刺杀凤府的什么人!贵妃娘娘,你能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你宫中的腰牌在那些刺客的身上?那些刺客为何进凤府?”
慕容墨的脸上明明有着浅浅地笑容,却仍让蒋贵妃感到脊背发凉。
该死的慕容墨!
蒋贵妃的脸色刷的又变得死白。
那只腰牌是奈真的,奈真武功不差,怎么会护不住一个腰牌?她去行动,带什么腰牌?
可奈真已死,这下子可说不清了。
“这腰牌是奈真的,是她想刺杀凤府的人!”蒋贵妃开始耍赖了,“本宫不知道!”
慕容墨笑,“她一个宫女,怎么会武?娘娘留着她在身边二十年,难道一点也没有察觉?还是想干些事?”
“爱妃,容王说的可是真的?”承德帝又开了口,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皇上,昨晚的事,已报与顺天府尹了!那几个死掉的刺客身上都配有宫中的衣饰,皇上可明查。”慕容墨起身朝承德帝行了一礼,说道。
承德帝本不喜欢慕容墨,但此时宫中的儿子们和他们身后的外戚们都不省心起来,他得错慕容墨的势力压压儿子们。况且,慕容墨救了他两次,于情于理,他不好当面同慕容墨冷脸。
于是,承德帝下了旨,“将贵妃送往宗人府,让宗人府执事仔细查查这几件事情!”
蒋贵妃彻底傻眼,“皇上,臣妾不知呀,皇上,都是奈真干的,臣妾什么也不知道,臣妾是冤枉的!”
沐皇后可不会错过这等打压蒋贵妃的好机会,马上朝左右喝道,“还等什么?还不快将贵妃带走?送交慎刑司?”
“是,娘娘!”
……
蒋贵妃被关进了慎刑司。
投毒的真凶找到了,凤昀被赦免了,郁敏柔松了口气,欢欢喜喜到大理寺接人去了。
单于烈得知消息后,少不了动用自己的人来相救,买通了承德帝的其他嫔妾来吹承德帝的耳旁风。
承德帝当时虽然怒着,但事后一想,贵妃跟了他多年,从不过问政事,是不是因太宠着她,才使得旁人嫉妒了,引得下人们心生歹意?
处死了几个值得怀疑的下人,还是将她放了出来。
不过,沐皇后并没有罢休,而是撺掇着御使大夫们不停的上折子,说虽然蒋贵妃没有干政,但她若是不受处罚,会给其他的嫔妃树起不好的榜样,会有样学样,那时,后宫会更加的混乱。
承德帝犹豫了一个晚上,还是准了那些谏言。旨意是,虽不是蓄意毒杀,但对下人管教不严,也当罚。撤了蒋贵妃的皇贵妃封号,将她降为才人,且将她迁出了景元宫主殿,安置在一间小小的宫苑里。
在慎刑司的破房子里被初夏的蚊子咬了一晚上的昔日蒋贵妃蒋玥,在次日的一早被放了出来。
迎接她的,只有一个从北燕来的女仆奈莘,与一顶青布小轿子。
蒋玥厌恶得直皱眉头。
奈莘只得劝道,“娘娘,如今不比以往了,您且将就些。”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钻进了轿子。
回了皇宫,到了新的宫苑,蒋玥气得差点打人。
虽然她仍住在景元宫里,但不是正殿,而是一旁的小院落,昔日与她不和的宫妃们,个个站在她的宫苑前看笑话,还有人不咸不淡地道着喜,“恭喜蒋姐姐被封才人。”
“哈哈哈——”
“嘻嘻嘻——”
蒋玥全程冷着脸,由奈莘扶着进了苑内。
这处院落,曾是一位自杀的宫妃住的地方。有人说闹过鬼,便再无人敢住,一直荒废着。她身为贵妃时,也无心打理,谁想到,这院子竟成了她今天的栖身之地。
不仅如此,曾经跟着她的那些仆人,全都被换成了新面孔,用来很不顺手。
“娘娘如今被罚了,这后宫的凤印又回到皇后的手里了。”奈莘望着破败的院落,皱眉说道。
“走着瞧!”蒋玥咬牙冷笑。
不用说,她被换到这样的院落,一定是沐皇后搞的鬼。
老话讲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都等了二十年了,区区几天,她根本不在乎!
她的儿子会帮她夺回失去的一切!
……
蒋玥正被破旧的屋子和不顺手的仆人折磨得身心疲惫时,单于烈悄悄地来到新宫苑来看她来了。
一见亲生儿子来了,蒋玥的信心又增了几分,恨不得将仇人亲手撕碎的狠戾色,在脸上表露无疑。
“烈,是那个沐贱人搞的鬼,是她害的为娘,还有慕容墨!是他们联合害的我,你快去杀了他们!”
单于烈扶着她坐下,默了默,说道,“娘可知,为什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我怎会不知道?当然是沐嫣害的我!”
单于烈摇摇头,“不,是凤府!你不该惹着凤府的人,不管慕容墨娶不娶风红羽,他都会帮着凤府的人。”
“你怕凤府的人,还是向着凤府的人?”蒋玥怒了,“烈,你的亲娘受了罚,受了委屈,你不帮着亲娘,反而怪娘不该惹着他人?明明是他们先惹的我!”
单于烈知道,她心中的仇恨已深藏了二十年了,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让她放下的,索性不再说了。
她平安着就好。
但蒋玥不依不饶起来,“那天那个偷听我们谈话的小太监,你将他关到哪里去了?”
单于烈轻描淡写地说道,“当然是杀了。”
“杀了?”蒋玥扬眉,“人头呢?”
“这等血腥之事,娘看他做什么?”单于烈敷衍说道。
“不,你没有实话!烈,你在骗我!”蒋玥冷笑,“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娘……”
“走!”
母子两个的谈话,又是不欢而散。
单于烈只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等着单于烈一走,蒋玥马上叫出了奈莘。
“准备一下,晚上,我们去一趟太子府!”
奈莘抬头看她,“是太子请的娘娘吗?如今,您的身份还不能正大光明去太子府吧?”
蒋玥的手紧紧的抠着榻上的褥子,褥子还是那个褥子,但下面的榻,却破旧不堪。她冷笑道,“他被凤家的小妖精迷惑住了,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怎能请我去太子府?我要悄悄地去!那个偷听的小太监,我凭直觉,一定被他藏到太子府了,我可不能留着那人!”
奈莘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准备着。”
……
在艰难的等待中,天终于黑了。
蒋玥身边的两个侍女,都是顶尖的高手,否则,她一个柔弱妇人也不可能在两国的皇宫中游刃有余的活过二十六年。
她换了身普通妇人的衣衫,由奈莘带着,从宫卫较少的南宫门悄悄出了皇宫。
皇宫附近的树林里,奈莘早已准备着一辆小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太子府而去,夜色中单调的车轮子碾压地面的声音,使得蒋玥的心情更加的烦躁。
“绕到凤府去!”她压抑着心中的仇恨,朝奈莘吩咐道。
奈莘往身后看了一眼,拉了下马缰绳,掉转了马头。
没多久,马车到了凤府附近。
蒋玥让奈莘将马车停在凤府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她挑起帘子,静静地看着对面那个富丽巍峨的府邸。
她想像着,凤冠霞帔的孟轻衣由凤继业牵着手走进凤府的情景。
同样是西凉世家大族的小姐,凭什么孟轻衣嫁了个宠她爱她的男人,她只能嫁一个杀了她全家的老头子?
凭什么孟轻衣的儿女们个个都正大光明的活着,她的儿子却活得暗无天日,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凭什么她不能堂堂正正的喊着儿子的名字?
凭什么?
仇恨,嫉妒,将她一张原本美艳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再加上一连两次被沐皇后处罚的羞辱,身心的煎熬让她的脸色变得颓败,仿若苍老了几岁。
好在是夜深时,她又坐在马车里,无人看见她诡异的表情。
她正要吩咐着奈莘继续赶着马车,这时,凤府的府门忽然开了。
一个老仆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领着几个人走了出来,打头的是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公子。
“昀公子,夫人和老爷已经派了人出去寻昊公子和琴小姐去了,你刚从大理寺回来,还是休息着吧,这事儿你先别管了。”
那青年公子从另一个仆人的手里接过马匹,摇摇头说道,“不行,都过了一天一夜了,还不见他们的人影,我哪有心情休息?”
他翻身上马鞭子一扬,带着两个护卫策马离去。
夜色朦朦,很快将三人的身影隐没了。
那个掌灯的老仆望向三人离开的地方,叹了口气,对身边人说道,“唉,也不知最近凤府怎么了,怎么接连出事。”
两个守门的不敢吱声,静静听着他说话。
他又道,“先是大小姐被西秦太子劫持走了,再是昀公子被人诬陷关了起来,这好不容易放出来吧,琴小姐和昊公子又不见了。”
“少爷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贵管家,你别担心了。”守门的劝道。
长街寂静,凤府门前几个仆人的议论声,一字不差地传进了街对面的马车里。蒋玥听了个分明。
凤府不太平?
哈——
她得意地轻笑一声。这才刚刚开始呢,孟轻衣,你且等着吧!
……
太子府。
宁奉仪这两日可谓累得够呛。太子哪里是关了人质?分明是请了两个祖宗,不,三个祖宗。另一处还关个小不点,打不得,骂没用。
凤家的人怎么个个这么刁钻?
那凤红羽姐妹变着花样折磨她,一会儿要吃新采的碧螺春,一会儿又要龙井。还要明前茶。内务府送来的明前茶不多,她得留着自己用,便取了雨前茶给凤家姐妹。
哪知那凤红羽的鼻子简直是属狗的,还未喝,只闻了闻,就识破了,非得要她换。
她没有换,被太子得知了,她又被骂了一顿。
宁奉仪想着这两日受的气,杀了凤红羽的心都有了。
“我饶不了那个女人!该死,姓凤就了不起吗?”
她的抱怨声,被偷偷进入太子府寻人的蒋玥听了去。
隔着一丛花枝,蒋玥对奈莘吩咐道,“将那个女人提来见我!”
“是,娘娘!”
宁奉仪正独自走在花径上,边走边抱怨着凤红羽,冷不防被人捂着了嘴巴往花枝里拖去。那人说道,“别嚷嚷,我们是太子的人,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管她是不是太子的人,这人会武,宁奉仪怕死,就不敢吱声了,拼命的点了点头。
她被这个黑衣妇人带到了另一个黑衣斗篷妇人面前。
两个妇人都蒙着面纱,不知是什么人。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脖子得到自由的宁奉仪,强按下心中的慌乱问着二人。
蒋玥不想跟她多废话,朝奈莘递了下眼神。
奈莘将东宫的一块腰牌递到宁奉仪的面前,“看清楚了吗?东宫副总管的腰牌!”
宁奉仪自然认得这块腰牌。
东宫的总管是章公公,副总管只听说是太子的心腹,宁奉仪从未见过,难道是这个斗篷妇人?
否则,这二人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太子府里行走。
“你问吧,我说。”宁奉俯平复了下心情,说道。
“你刚才念念叨叨的那个姓凤的人,是谁?”
“是……”宁奉仪咬了咬唇,不敢说,太子警告她,若是将凤红羽在太子府的消息走露出了半个字,会要了她的命,“凤府凤镇川的女儿凤玉琴。”
她灵机一动说道。
“你敢骗我?”蒋玥冷喝道,“一个十一岁的黄毛丫头,父母也是不起眼的人,太子才不会对她有兴趣,说,还有姓凤的什么人?”
奈莘伸手擒住了宁奉仪的脖子,目光森然盯着她,“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你这如花的年纪,就想这么样死掉吗?”
她不要死!
宁奉仪涨红着脸,死劲地摇摇头。
她才不要被凤红羽连累而死,“是……凤红羽,在思怡园太子的卧房。”
这二人一听姓凤的,眼中杀气腾腾,莫非是凤府的仇家?要是仇家的话,最好将她们引去杀了凤红羽。
“凤红羽?”斗篷妇人的眸光闪了闪,声音中闪着一丝兴奋,“你敢骗我的话,我饶不了你!”
“不敢说假话,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宁奉仪道。
“另外,你可知太子有没有带一个太监回来?十六七岁的年纪?”蒋玥又问。
宁奉仪摇摇头,“没曾见到过,不过……凤红羽被太子带进太子府的时候,就穿了一身太监服。”
“是凤红羽?”蒋玥低低地冷笑一声,那就更加不能让她活着了!
蒋玥看了眼奈莘,奈莘松开了宁奉仪,两人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夜色里。
宁奉仪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二人不用人引路,对太子府这么熟悉,还真是太子府的人?
管他呢,这起祸水东引,她做得真是太好了,天助她也!
宁奉仪伸手按着狂跳的心口,转身往自己的园里走去,服侍了凤红羽一天,她的腿都要跑断了。
该死的贱人,今天有人来杀你来了,可不要吓哭!
……
蒋玥和奈莘很快就寻到了太子的住处——思怡园。
但是,让她们恼火的是,思怡园的四处都守着高手,连只鸟儿也飞不进去。
奈莘皱眉,“娘娘,进不去呢,怎么办?”
好,好个儿子,居然藏着仇人的女儿!蒋玥心中气得想将儿子拉出来狠狠骂一顿。
“我发现那宁奉仪在提到凤红羽的时候,咬着牙说话,可见,她恨着凤红羽。”蒋玥眯着眼眸,微微一笑。
奈莘眨了下眼,“娘娘,你的意思是,让那宁奉仪去替我们办差?可她一个不会武的女人,打过得凤红羽吗?据说,凤红羽可会些拳脚功夫。”
“下了药,武功再高的人,也是一堆烂泥!”蒋玥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冷芒。
……
蒋玥又找到了宁奉仪。
此时,累了一天的宁奉仪正在净房里沐浴,却见两个黑影子忽然从窗子口跳了进来,吓了她一跳。
她正要惊呼,可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遇上的那两个黑衣蒙面妇人。
“你们……,我没有说谎话,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宁奉仪坐在浴桶里,看着二人又惊又吓,她们倒底是什么人?
蒋玥走到她的跟前,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没有说谎话,我们来找你,是想要你帮个忙!做得好,我会要太子升你为良媛!”
良媛是四品,她一个奉仪只是个九品,是最低等的侍妾。宁奉仪做梦都想被太子提升,奈何太子从不理她,上回侍了一回寝,太子对她更冷淡了。要不是因为来了个凤红羽,估计太子会永远不跟她讲话。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有个凤红羽的存在,她又怎会被太子厌恶着?
“此话当真?”宁奉仪眨眨眼,看着蒋玥。
“我是太子的亲人!他会听我的!”蒋玥道。
亲人?宁奉仪眸色微转,会是谁?也难怪这二人在太子府里进出自如了。
“你们要我做什么?”且不管是真是假,除了凤红羽就行。
“也不是什么难事!”蒋玥扬眉一笑,说完,她将袖中一包药粉放在屋中的小桌上。
“这是……”宁奉仪眨了下眼,一脸惊异的看着二人。
“你只要这么做……”蒋玥低声吩咐起来。
……
太子府思怡园的卧房。
近二更天了,凤红羽姐妹二人仍未入睡,各自捧着一本话本子在灯下看着。
单于烈昨天来过一次后,就没有再出现。凤红羽琢磨着,是不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缠得他脱不了身?还是,他在给慕容墨找麻烦?无暇顾及她?
凤红羽心事沉沉,话本子翻得也没有了兴趣。
这时,门上忽然响起了开锁声。
凤红羽马上警觉的盯着门那儿。
门开了,宁奉仪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吃夜宵了!琴小姐喜欢的桂花汤圆,和凤大小姐喜欢的莲子粥。”
夜宵?凤红羽看了宁奉仪一眼,眯起眼来。她并未要送夜宵,宁奉仪怎么变得忽然勤快了?她不是一直抱怨她们差遣她太多吗?
凤玉琴没有得到凤红羽的同意,不敢去吃,“姐?”
“正好饿了,来,我们一起吃吧。”凤红羽微微一笑,拉着凤玉琴走到桌边坐下了,她端起粥碗闻了闻,心中冷笑起来。
下药了?想迷晕她?
她悄悄地拉过凤玉琴的手,借着大袖子的遮挡,在她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凤玉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抽回手,端起碗吹了吹热气,开始吃起来。
凤红羽则拿起调羹搅着粥碗,等着散气散了些,也开始吃起来。
凤玉琴吃到第二颗汤圆的时候,身子忽然晃了晃,倒在桌上。
凤红羽一愣,“小妹?”她伸手去拉凤玉琴,可手还没有伸过去,也晕倒了。
宁奉仪大喜,忙走过去伸手去推二人,没反应。
她扬手甩了凤红羽一耳光,又一脚将凤红羽踹倒在地,凤红羽半点儿反应也没有,跟死了一样。
她哈哈一笑,“凤红羽,你今天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