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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
“老太爷!”
“来人!快扶起老太爷!”
屋中众人吓得尖叫成一团。
丁嬷嬷指挥着长随贵祥,将凤老太爷背到了一旁的小榻上躺下。
凤昀蹲下身去查看老太爷的脉搏,眉尖渐渐地拧起。
林氏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担忧地看着他,“阿昀,怎样?老太爷是醉倒了还是怎么啦?这怎么喝一点酒就人事不醒了?”
凤昀还未说话,门口有人忽然说道,“老太爷怎么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进来的是凤二老爷凤承志,和他的三个女儿,以及两个姨娘。
林氏的目光淡淡看了一眼走来的几人,皱了皱眉,没说话。
凤玉珍却马上惊呼一声,“爷爷!”然后,脚步飞快地扑上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太后娘娘今天恩准,同意孙女回家看望爷爷,却不想,这一进门,就看到爷爷病倒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她边说边哭。
一旁的凤昀偏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他站起身来,神色冷俊,吩咐丁嬷嬷速去请大夫。
“是,昀少爷。”丁嬷嬷马上带着人离开了。
“究竟是怎回事,你倒是说话呀?”凤承志焦急地又问了一句。
这时,林氏的儿子,凤府四少爷五岁的凤昊人小口快,忙说道,“大家和爷爷一起吃饭,爷爷看到桌上有酒壶,抓起酒壶就喝了起来,然后就倒地上了,就这样一直不醒。”
“难道是酒水里有毒吗?爷爷才会晕倒的?”凤玉珍的目光,往屋中几人身上扫视一遍冷冷说道。
请老爷吃饭的是林氏,凤玉珍的一句“酒水里有毒药”分明是在指责林氏下毒害人了。
林氏当即怒道,“怎么可能有毒?我们都是他的亲人,怎么可能会害他?你在胡说!”
“三婶婶,我只是猜测一下而已,又没有说是三婶婶下毒害爷爷,三婶婶这么慌做什么?还是你心中有鬼,赶紧着辩解?”凤玉珍扬唇冷笑,“再说了,三婶婶是我们凤府的人吗?三叔都是抱养来的,三婶婶你是我爷爷的哪门子亲人?”
林氏一直贤惠持家,就怕旁人说她和凤镇川不是凤府的人,来窥视凤府的财产来苛待老爷子和府里其他人。
凤玉珍的话,无疑是直戳她的软肋,气得她整个人发抖,脸色都变了。“哎,二小姐说的有些道理啊。”凤二老爷身边的一个姨娘,捏着帕子掩了掩唇角,意味深长一笑。
“是呀,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二小姐又没有说你,三夫人紧张什么呢?”
凤承志的姨娘们,本想借着凤承志的手,捞个管事姨娘当当,哪知凤承志就是个木头脑袋,压根不开窍。
说什么,府里不是有林氏管着事吗?二房三房她也忙得过来呀,何必再多事?
林氏节俭,连带着府里所有的开支,都不许铺张浪费着。
姨娘们以前跟着凤二夫人一向讲究惯了,被林氏管得严哪里受得了?
见二小姐话里之意,说是林氏有害了老太爷的嫌疑,马上跟着起哄起来。
直将林氏气得脸色发白,身子发抖。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是衙门里的老爷来断案,我也不怕!”林氏被人冤枉,特别是二房的这几个嚣张的姨娘冤枉她,早已心存怒火。
老太爷都要休妻了,二房的人,也不知哪来的底气跑来闹。
凤承志朝几人喝道,“行了行了,别吵了,一会儿大夫来了,看看大夫怎么说,是不是中毒,还是老太爷年纪大了晕倒了,查清了情况再说。”
老太爷虽然嚷着要休妻,但是并没有对府里人说原因,凤府的人,仍是有几分畏惧凤承志的命令。
当下,都不敢吱声了。
凤昀静静听着几人的吵闹,依旧是不发一言。
不多久,丁嬷嬷带着一个老大夫来了。
“昀公子,大夫来了。”丁嬷嬷带着那人走到凤老太爷的小榻前,“城中医术最好的庆和堂的刘大夫。”
凤昀这才起身站起来,朝那大夫客气一礼,“有劳大夫看看家祖父。”
“公子不必担忧,让老夫看看。”刘大夫坐到了小榻旁的椅上,认真的把起脉来。
不一会儿,他惊讶的说道,“老太爷的确是中了毒了,这种毒名叫‘万日睡’,意思是人中了这种毒,重者丧命,轻者会睡上万日,万日可是二十七年了,这人要是睡上二十七年……”
林氏焦急说道,“你只管说,我们家老太爷现在的情况,究竟怎样了。”
“会一直昏迷着。”刘大夫叹了口气,说道,“除非有那独孤傲神医的‘鬼手神针’,不然啊,就会一直这样了。”
林氏脸色大变,“大夫,神医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难道,我们老爷子就只能这样了?”
“容老夫先喂他一些解毒丸缓缓毒,你们再着人赶紧着去寻神医,这诊金啊,老夫也不收了。”刘大夫说着,从药箱里翻出一个药瓶来,倒了两粒药给老太爷吃了,又说道,“切不可拖过三日去,否则,别说是神医了,神仙也救不了了。”
他朝众人拱了拱手,便离开了屋子。
京城最好的大夫都不看不好,只能寻赵国的神医独孤傲,还只有三天期限,屋中的一众人,都吓得变了脸色。
凤玉珍听完刘大夫的诊断,唇角轻轻地一扬。
她眼波往众人的脸上扫了扫,对凤承志说道,“爹,爷爷忽然中了毒,这事儿可有些奇怪,得仔细的查一查。谁买的酒,都经了谁的手,一个也不放过。”
凤承志捏着胡子,看向凤昀,“阿昀,你的意思呢?”
凤昀回到凤府后,老太爷马上召集了凤氏的族人与京城一些世家大族的当家老爷,给凤昀办了认亲礼。
记名在已故长子凤继业的名下,姓不改,仍姓孟,名昀。
因此,他的身份是凤家公子,凤承志才问他的意思。
“查,仔细查!”凤昀道,他看向丁嬷嬷,“劳烦嬷嬷将府里所有人都叫到瑞园来!”
“是,昀少爷。”
“贵祥,你马上到顺天府请府尹大人来凤府,请他来查老太爷中毒这件事。”
“是。”老太爷的长随贵祥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离开了屋子。
凤承志想起老太爷要休妻的事,正是要顺天府的府尹审理,他皱眉说道,“阿昀,只是家里的事情,何必闹到顺天府?”
凤昀冷笑,“有时候,身边之人的心,才是最恶毒的!”
他说着话,目光清冷的往二房众人的脸上扫了扫。
凤玉珍吓得忙将脸挪开,不敢同他正视。
老太爷中了毒,凤昀执意要报案,再加上老太爷要休妻一事,若是二房的人再拦着,倒显得别有用心。
因此,凤承志只得同意了。
林氏为了以证清白,当然是没有话说。
瑞园里,自从老太爷将老夫人赶到凤二夫人的四祥阁去了之后,就更宽敞了。
府里所有的仆人,得到丁嬷嬷的通知后,除了看门的管家贵喜与老六,其他近百人,全都来了瑞园,乌压压站了一院子。
院子的正中间,早已摆了几张椅子,并桌案,只等顺天府的莫府尹到来。
。
凤家老爷子要休妻,再加上老爷子忽然中了毒晕倒不醒,也才一个上午的时间,就传遍了大半个京城。
武安侯府里,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一早刚刚从金陵城紧急赶回京城的郑凌风,听到府里仆人们议论起凤府的事,大吃了一惊,连忙掀起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郑扬!拿衣衫过来!”
郑扬小跑着来到床前,哭丧着脸道,“世子爷,您这刚回来,又要去干什么?”
“速去备马车,去凤府。”
“世子爷,夫人知道你出门了,会打断小人的双腿的,您就安心养养病吧,等身体好了再出门也不迟!”
“备马车,否则,爷将你卖了!”郑凌风怒道。
“是。”郑扬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往外跑。
心说世子从金陵城回来,人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爱笑了,老是发呆。
他是不是带了一个假冒的世子回家?
郑扬没走多久,得知他要出门的郑夫人,吓得慌忙来到他的屋子。
见他坐在床上,快走了两步,一把将他摁回进被子里。
“你不要命了?病得这么重,你又要去哪?你说你去了趟金陵城,没替你爹找回一门生意,倒将自己折腾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你究竟干了些什么?”郑夫人红着眼睛,抱着郑凌风都哭了。
因为是紧急赶路,郑凌风和郑扬是骑马回的京城。
一路的颠簸,将上受的重伤,将原本一个矜贵俊美的青年,生生折磨成了一个病入膏肓的花子。
郑凌风的下巴蓄起了短短的胡茬,眼眶深凹,绯衣上布满了灰尘,一向被他宝贝着的头发没有束着,散乱着披在身上。
整个人狼狈得跟个叫花子一样。
郑夫人看到他时,半天才认出来。
“娘,我只是去看看凤府的二小姐,一会儿就回来,也不跑远。”郑凌风勉强笑了笑,拍拍郑夫人的后背,掀开被子又要起床。
他在金陵城的事,没有对家里人说,连受伤的事,也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小仆人郑扬一直以为他是得了较重的风寒。
郑夫人讶然,忙坐正了身子捧着儿子的脸仔细地看着,“你去看凤府的二小姐?你几时跟她有来往了?你喜欢她?”
“我只是……”郑凌风眨了下眼,他居然都想不起凤玉珍的样子了,但恩师所托,他不敢违抗,“娘,我是受人所托,你瞎想什么呢?”
“风儿。”郑夫人唇角动了动,又哭了起来,“你……别让囡囡的事,成你心中的疙瘩,都过了十二年了,娘都忘记了,你也忘记吧!”
郑凌风眼底闪过一抹痛楚,强笑道,“娘,你又在瞎担心,都说了我只是受人所托着照顾她,凤家老爷子要休妻,凤二小姐心中定然是难过的,我去安慰安慰她。”
郑夫人道,“安慰她可以,别将她当囡囡,她是凤二夫人生的,她出生的时候,娘还去看过,她长得跟凤二夫人有八分相像,不是我们家的囡囡。”
郑凌风点头,笑了笑,“儿子明白,娘放心,儿子只是去看看。”
这时,房间门口一个少女的声音欢快地说道,“哥,哥你醒了没有?”
郑夫人马上偷偷抹掉了泪水,神色一凛站起身来。
郑凌风也收了脸上的笑容,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外间珠帘子一阵脆响,紧接着,一个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绕过了屏风,向郑凌风的床这儿走来。
这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子,穿一身翡翠色的裙袄。
她的身材微胖,皮肤微黑,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一眼郑夫人,又看向郑凌风。
她眨了眨眼,“娘,哥,怎么我一进来,你们就不说话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娘让你哥哥多休息呢!他刚回家,又病着,你别吵他了,走吧,娘给你做好吃的去。”郑夫人没什么表情地向女孩子伸过手,拉着她的手要带走她。
女孩子甩掉郑夫人的手,脸色马上就变了。
她扬眉怒道,“我不走,我要哥哥陪我玩。”
郑夫人压下心头的火气,道,“他病了,怎么陪你玩?”
“娘又在骗人,他都让郑扬备马车要去凤府了,怎么就没力气陪我玩?”
郑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张了张口,将想吐出的话又吞了回去。
郑凌风看向女孩子,“兰兰,你要去也可以,到了凤府后,不可多话,老实的跟着我。”
“是,哥哥。”郑兰高兴地咧嘴一笑。
郑夫人看着郑凌风,眼底闪过一丝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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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凌风穿戴齐整后,带着郑兰离开了。
郑夫人却仍坐在郑凌风的屋子里,发呆。
身材圆胖的武安侯背着手,走了进来。
见郑夫人两眼发直的坐在儿子床边,他眉头一皱说道,“找你半天呢,你怎么在这儿发呆?凌风不是生了重病吗?你居然还让他出门?有你这么做娘的?”
郑夫人唇角动了动,眼眶便红了。
“他去找囡囡了。”
武安侯怔住了,回头看看发现下人们都不在,忙小声朝郑夫人呵斥一声。
“囡囡的事,不是跟你说了千万次了吗?不许再提!否则咱们整个武安侯府都会有灭顶之灾!”
郑夫人抬起头来冷笑一声。
“他们当着我儿子的面,弄断囡囡的手指头,抢走她,又塞了个假女儿给我们,还不许我抱怨几句吗?这天下还有没有公理了?”
武安侯急得跳脚,“他便这是天下的公理!他说一谁敢说二?你看看凤府和容王府,跟他对着干的下场,便是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
“……”
“凤府更惨,连个哭坟的地方都找不到!建的还是衣冠冢!你想害死儿子吗?你个败家娘们!”
郑夫人冷笑,“我没有跟他对着干的意思,我只想抱怨几句!我不忍心看着儿子着了魔,一看见十五岁的小姑娘就要认妹妹!”
“……”
“自己都病得走不了路了,还去看什么凤府二小姐?他这准是将人家当成了囡囡了。”
“……”
“二十岁的人了,媳妇不娶,只管找妹妹,我这做娘的心中能好受吗?儿子变成这样,全是那人害的!”
“啪——”武安侯终于怒了,一巴掌打在郑夫人的脸上,他睁大双眼,又惊又怒,“你再说,你你你……”
“我忍了十二年了!今天吼一句不行吗?你打死我,我也要说!”郑夫人咬牙怒道,没一会儿那泪水又哗哗地落了下来,扑到郑凌风的床上大哭起来。
武安侯心头一软,抱着她内疚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打你。要是当年我强势一些,也许他们就抢不走囡囡。”
郑夫人抬起头来,将他一把推开了,讽笑一声,“你强势又怎样?能改变什么?凤老爷子够强势了吧?连皇后的袍子也敢打,太子也敢骂!结果呢?”
“……”
“他的发妻宣宜公主前月死,后月先皇塞了个女人给他,他不喜欢也得受着。现在闹到要休妻了,在宫里头寻死了一番,皇上才同意。”
“……”
“试问,相公同凤老爷子一般的强势,就一定能护得了女儿么?”
武安侯一时哑口。
“人人都羡慕武安侯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哪知我们心里头的苦处?”郑夫人又哭了起来,“相公,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啊?儿子就这样被他们控制一辈子么?”
……
郑凌风同郑兰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凤府。
他挑起帘子看向外面,府门前两侧,已停了不少的车轿。
看那车夫和轿夫的模样,都是来自京城的一些世家。
看来,凤老爷子这次的休妻一事,果然引得不少人在关注着。
郑兰是头一回来凤府,欢欢喜喜的扶着丫头的手跳下了马车。
郑扬从赶车位上走下来,看着只管自己玩不管生病的世子,他忍不往皱了皱眉。
郑兰望着紧闭的大门不满的嘟着嘴,“怎么还关着门呢?流苏,敲门。”
“是!”
丫头狠敲了几下门,门才开了条缝。
凤府的门房老六,眯着眼往郑兰的脸上看了看,“姑娘是……”
“听说你们府上老爷子今天要休妻,我来看看热闹啊,快让开!”
老六的脸一沉,这谁家的丫头,怎么说话的呢?居然说来看热闹,合着一早盼着人休妻了?
他正要发火,又见郑凌风从马车上走下来了。
老六心知这是郑家的人,不敢得罪,忙将门打开了,笑着朝郑凌风行礼。
郑兰没管郑凌风,抬着下巴,招手叫过丫头,大步走了进去。
“呀,是郑世子呀,小的给郑世子开门,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凤府里?”老六笑道。
今天凤府休妻,来的人不少,郑家是第二十八批,但老六还是随口一问。
郑凌风朝老六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大小姐……可有信送回来?”
老六摇摇头,“这个小的不知,如今府上管着前院是昀少爷,管后宅是三夫人,得问他们二位。”
郑凌风心中失笑,他跟一个下人问起凤红羽,下人如何知道凤红羽的消息?
……
郑凌风跟着管家贵喜来到瑞园。
此时的瑞园,园里园外,都站满了人。
郑凌风站在园子的门口,很自然的去寻找他的那位丑面义兄,哪知没见着。
倒见着一个相貌十分英俊,气度不凡的青年公子,站在顺天府尹与凤二老爷凤承志中间,那沙哑的声音又分明是孟昀大哥的。
见他一直好奇盯着凤昀在看,管家贵喜说道,“郑世子,那位就是老太爷新收的义孙,孟昀公子,是不是跟以前的相貌不一样了?他修了容貌呢!上月才回来。”
原来是这样。
上个月,他还在金陵城。
郑凌风心中大喜,想着孟昀大哥心地善良,当然应是一位翩然佳公子才对。
他跟他八年后相见,孟昀是头戴斗笠遮着面的,这是自愧面不如人吧。
好在现在孟昀大哥的样子,不输于京中任何一个公子。
他正要上前,又听什么凤老太爷中了毒。
郑凌风一把拉着贵喜,眸色沉沉问道,“你们老爷子中了毒吗?谁下的毒?”
贵喜叹了口气,“不知道呢,这不,顺天府的莫府尹正审问着呢。”
郑凌风心头一时五味繁杂,凤红羽受了重伤,他离开时,听说她还未醒,过了七八天了,也不知她怎样了。
这会儿凤家老爷子又中了毒……
“我去看看你们家老爷子。”
凤昀正静静的站在顺天府莫府尹的身侧,听着他审问府里的一众下人。
这时,听到有人喊他,“孟大哥。”
“郑凌风?你怎么来了?”凤昀讶然,“你不是在金阮城吗?哦,我妹妹怎样了?便是凤红羽,那丫头没惹事吧?”
“她……”郑凌风一时怔住,不知该怎样回答,他不敢直视凤昀的眼睛,“还是先看看老爷子吧,我这手里头有解药。”
凤昀摇摇头,“神仙药也不行了,他中了‘万日睡’”
“‘万日睡’?”郑凌风愣了一瞬,“要是有‘千花髓’的解药就可以救他。”
他真后悔,不该将最后两粒“千花髓”吃了。
“郑世子。”凤玉珍见到郑凌风来到凤府,一脸欣喜地跑上前。
自从她被罚为宫女后,就天天盼着郑凌风来找她。
因为她知道,武安侯的地位,可比她凤府比她舅舅崔家,比表伯父柳丞相家都要显贵,是皇上跟着的宠臣。
郑凌风想起她可能是师妹,美人师傅苍泠月的小徒弟,便说道,“二小姐,你的手里应该有‘千花髓’吧,快拿出两粒来,你爷爷的毒就能解了。”
凤玉珍眨眨眼,一头的雾水,“‘千花髓’?是什么?”
郑凌风半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忽然出手捏向她的手腕。
凤玉珍手上忽然一麻,紧接着,感到整条胳膊都麻木了。
她吓得身子一抖,“郑世子,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郑凌风松开她的手腕,扬唇冷笑,“二小姐,你不是我要找的人,现在,请你离我远一点!”
苍师傅的所有解药毒药,都会交与小师妹打理,凤玉珍居然不知有“千花髓”?她居然骗他?
“郑世子……”凤玉珍一时接受不了,郑凌风为什么忽然翻脸了?她还盼着他,将她从宫里救出去呀。
“滚开!”郑凌风清冷开口。
他闭了闭眼,心中极为失落地转过身去,拂袖走进了瑞园里屋,看凤老爷子去了。
而另一边,忽然又有人叫着凤玉珍,“凤二小姐!”
凤玉珍回过身来,只见顺天府的莫府尹,正捏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冷冷看向她。
她眼皮一跳,只得走了过去,“府尹大人,你问小女何事?”
今天府里审案子,不管是何人,都得听顺天府府尹的审问。
“这个小瓶子,可是你的?”莫府尹冷冷问道。
凤玉珍吓得身子一颤,拼命摇摇头,“不是!”
“那么,你能解释一下吗?为什么凤府里出现了慈明宫的小瓶子?”
“小女解释不出来,兴许是其他人带进来的!今天来了这么多的人,谁丢下一个瓶子,又哪里知道?”凤玉珍平复了下心情,说道。
“说得好,不!是掩饰得好!”莫府尹冷笑一声,然后,他转身看向人群里一个老嬷嬷,“万嬷嬷,您是慈明宫的人,可知慈明宫里的东西,能随便拿出来吗?”
万嬷嬷是慕容墨的人,但也是姜太后比较宠信的人之一,姜太后得知凤府老爷子要休妻,马上派了她前来凤府听结果。
是以,万嬷嬷又哪里会放过凤玉珍?
她马上说道,“回府尹大人,慈明宫里,哪怕是用了几只牙签,用到了哪里,都会一一登记着,何况是这种上等的白玉瓷瓶?”
“……”
“老奴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凤二小姐昨天曾领过两个瓶子吧?瓶子的底部有编号,写着‘五’和‘七’。表示,领出的第五与第七只小瓶子。大人,请查看瓶子底下,是否是这种编号。”
莫府尹翻过瓶子底,笑了一声,“万嬷嬷,这只瓶子的下面,刻着一个‘五’字。”
凤玉珍的脸色变了变,仍佯装镇定的说道,“一个瓶子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当然能说明问题了!”莫府尹冷笑一声,“这只瓶子里,曾装过‘万日睡’!而‘万日睡’这种古老的毒药,只有宫里头才有,凤二小姐,你又作何解释?”
“不,不是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凤玉珍尖叫着耍起赖来。
凤昀又看了一眼丁嬷嬷。
丁嬷嬷朝她身后站着的几人招了招手。
那几个仆人纷纷指着凤玉珍说道,“府尹大人,昀少爷,是二小姐命小人们将毒药下到老太爷的酒水里的,当时,她只说是安神的药,奴婢们想着老太爷这几日精神不好,就放进酒水里去了,再说了,她是主子,小人们是下人,不敢不听啊。”
另一个仆人又道,“她还赏了不少东西给小人们呢,看,这便是!”
那个仆人将一个荷包拿了出来,往地上一倒,叮叮当当的掉出了不少的珠玉。
凤玉珍吓得身子晃了晃,“胡说,我没有指使你们放药!也没有给你们珠玉!”
万嬷嬷继续说道,“二小姐,这正是太后平时赏你的,试问,你们凤府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慈明宫的东西?而你进宫后,这是第一次出来吧?还是,你私自将宫中的东西偷了出来,赏了你家的仆人?”
凤玉珍又气又吓,一张脸白如死灰。
因为,无论她认了还是不认,都是罪!
可她明明给的是银票,怎么会有珠玉?
她的这些珠玉,不是藏在慈明宫她自己的住处吗?
她在箱子上上了锁,藏在床底下呀!
怎么会到了凤府里?
她也只是指使这些人将林氏的人支开,药是她亲自放的,为什么这些人都说是她指使他们的?
该死的,拿了东西还敢反悔!
可她哪里知道,从她同柳清雅在一起商量时起,就被万嬷嬷全程盯上了。
万嬷嬷是慕容墨的人,哪里会让她得逞?马上赶在她的前面将事情告诉给了凤昀。
才有了凤昀一定要留老太爷吃饭喝酒一事,来个将计就计。
因为凤昀知道,老太爷要休妻,柳府的人一定会干预着,不如将事情闹得大一些。
老爷子养大了老夫人的儿孙们,老了还被对方下毒,这种人,没有哪一人会同情他们吧?
果真,下毒的事情查出真相后,前来观看老爷子休妻一事的各世家的夫人老爷小姐公子们,一个个都开始指责起了凤玉珍。
凤二老爷凤承志更是气得要踢死凤玉珍,这个节骨眼上,这个拖后腿的女儿究竟在干什么?
这是让他们二房的人被整个京城的人唾弃吗?
“莫大人,这……信许是误会吧,小女怎么可能害她爷爷呢?”凤承志说道。
“她当然会下毒手杀老爷子了。”凤昀又冷冷开口,俊美似星子的双眸,清冷的扫了一遍凤府二房的人,“因为,老太爷要休妻,而二小姐不想她奶奶被休。所以,才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柳丞相也来了凤府,他冷笑一声,“孟昀公子,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也许是她人陷害她呢?偷了她的珠玉给了你们府里的人,再陷害栽赃她?”
“那么,她从慈明宫回家来,也是有人赶着她回家被陷害的咯?”凤昀目光清冷,又问万嬷嬷,“嬷嬷可知二小姐出宫前,跟谁说过话。”
万嬷嬷朝凤昀点头说道,“跟柳丞相的女儿柳清雅,在一起聊过天,然后凤二小姐才匆匆请了假。”
“哦,这么说来,是柳大小姐怂恿着凤二小姐回了凤府,再来个陷害栽赃了?”凤昀淡淡说道。
柳丞相气得一噎。
“喂,证据证人都有了,还审什么?像这等歹毒的女人,就该拖着去游街!”
“就是,没良心呢!”
“她呀,为了自己的面子居然敢害人!万死都不足惜!”
“好歹是老爷子的亲孙女啊,怎么会下得了手?”
人们七嘴八舌头的又议论起来。
“错了,她不是凤老爷子的孙女!”凤昀忽然大声开口。
凤玉珍吓了一跳,她怎么会不是凤府的孙女呢?
凤二老爷凤承志走到凤昀的面前,说道,“阿昀,你恨玉珍下毒手,但也不能侮辱她的名声啊?她是我凤承志的女儿,我是老太爷的儿子,她怎么会不是老太爷的孙女了?”
凤昀目光冷冷看向凤承志,“她当然不是了,因为。大人您也不是老太爷的儿子!还有姑太太凤知音,也不是老太爷的女儿!”
哗——
这可是重磅消息。
老爷子养大的一双儿女,怎么会不是他的?
柳丞相的脸色一白,凤家,果然知道了真相!
“昀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不能乱说话呀!这不是给老爷子戴绿帽子吗?”
“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也比被人一直欺骗着好受一些!”凤昀朝留在在凤府的益州五个暗卫之一的益虎一招手,“虎子,将人带上来!”
“是,昀少爷!”
“阿昀,你究竟想干什么?老爷子昏倒了,你何必这么折腾他的名声?”凤承志有点不满意凤昀的做法了。
凤昀冷笑,“凤大人,试问,你的妻子在嫁你前,同他人有了首尾,有了身孕,却冒充黄花处女嫁与你,还将你府里前妻的儿孙,往死里打压,想一除为快,好让自己的儿女继承家业,你作何想法?”
凤承志一怔。
凤昀不再理他,因为,益虎已提着一个老头来到他的面前。
“昀少爷,人带来了。”
凤昀看向凤承志,冷笑一声。
“凤大人,以后,不要喊我爷爷为父亲,他听了心中会膈应,你面前这个人,才是你的生父,他叫罗明正!”
“……”
“是当年凤老太爷的护卫。他同现在的凤老夫人柳氏,在四十六年私定终身,柳氏怀上了他的一双儿女。一次凤府里进了贼,罗明正同贼子厮打一番后假死,博了凤老太爷的同情。”
“……”
“又恰遇先皇指婚柳氏,凤老太爷便娶了柳氏,照顾了柳氏的一双儿女四十五年!这个罗明正却是躲了起来。心中一直内疚的老太爷,才无私的对柳氏的一双儿女好!”
“……”
“哪知,好人没有好报,柳氏几番陷害凤府大房的子孙,柳氏的孙女还给老太爷下毒!”
哗——
围观的人又沸腾了。
想不到,凤府里还有这么一出内幕。
更多的人,都将目光看向凤承志和罗明正,没有一人怀疑凤昀的话有问题。
因为,不用什么滴血认亲,就可以认出,这就是两父子。
凤承志跟罗明正太像了,除了罗明正的头发花白一些,脸上多了些皱纹以外,任谁看了都会说是父子俩。
身材的胖瘦,高矮,五观,看人的眼神,都有九层以上相似。
有人就说道,“难怪凤二老爷和凤家老爷子的脾气不一样,原来不是亲生的啊!”
“脾气一样,又英勇善战的那是死去的凤大老爷!哦,还有大房的三个公子!”
“柳氏跟这个罗明正,是不是串通好了,故意要夺凤府的家产吧?”
“是不是故意这么做,得问柳丞相大人了。”凤昀淡淡看向柳丞相。
柳丞相哪里敢接他的话茬?一直往人群里躲。
凤承志看着罗明正惊在当地,不知该说什么了。
罗明正羞愧的低着头,长长叹着,“老夫有罪,老夫有罪呀,不该躲避起来,承志,我才是你父亲。”
凤承志的三个女儿,一个个吓得脸色大变。
龙其是凤玉珍,马上尖叫起来,冲上前就去踢罗明正,“你是哪里跑出来的老东西?你敢胡说八道,我叫我舅舅表伯父砍了你的头!”
她绝对不可以失去凤氏女的身份,绝对不可以!
“放肆!他是你祖父!”凤承志狠狠地扬手甩了她一个耳光。
下毒害人,当众踢亲生祖父,这个女儿真是丢他的脸!
凤玉珍被打得一时懵了。
完了,她真的是这个糟老头的孙女?
凤昀嘲讽的看了一眼凤承志的三个女儿,对顺天府的莫府尹的道,“大人,凤老太爷要休妻,您准,还是不准?”
莫府尹看向柳丞相。
柳丞相此时,狠狠地盯着罗明正,该死的,他怎么还活着。
凤昀又将凤老太爷请到的圣旨拿出来,“上面可写着,柳氏不贞,就能休,莫大人,现在证人都在,圣旨也有,您敢抗旨不判吗?”
柳丞相这会儿还跟凤昀争的话,就真的是丢脸了,他袖子一甩,悄悄的跑掉了。
莫府尹找不到柳丞相了,只得提笔一挥,“准了,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