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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韵从架子上,取了件披风给凤红羽披上,又拿了一只挡风雨的琉璃灯笼提在手里。
傍晚时,忽然刮起了风,夜晚也比白天时更加凉了几分,进了七月末后,这晚间的天气,不穿夹衣,就觉得凉嗖嗖的。
主仆二人脚步匆匆走出鸾园,往西院的玉兰堂而来。
“已经二更天了呢,太子居然带了这么多的太医来,真是奇怪。”竹韵忍不住说道。
奇怪吗?
凤红羽并不觉得奇怪,她一边走一边系着披风的带子,心中则在冷笑着。
“三叔在这紧要关头忽然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太子是不相信呢,起了疑心。”
“什么?那三老爷……”竹韵吸了口凉气,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从小跟着小姐,小姐的想法,做的什么事,都没有瞒着她们两个侍女。
凤家人今天在兴福寺遇刺,容王对小姐与三夫人低声的吩咐了些事情,又喂了些药给三老爷吃了,三老爷上了马车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如果太子怀疑了,可是会出大事。
“我们走快些。”凤红羽说道,林氏派人来找她,想必是应付不了赵元恒。
赵元恒输了比赛,心中这是不甘心吧?
慕容墨告诉她,皇上可能会派出两位皇子出征,即二皇子赵元吉与太子赵元恒。
若果真是这样,赵元恒来找三叔的理由,就说得通了。
钟家人屡次坏了他的事,他已不再信任他们,且这次出征他只是副,所以,他会暗中找一个帮手,让他在征讨中,胜过赵元吉。
传说中的凤家军,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凤家军英勇善战,让北燕人闻之丧胆。
而且,数量有十万之众。宣宜公主生前创立的这支凤家军,秉承的是爷传子子传孙的军规。
虽然过了四十多年,仍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所以,他便将目光盯上了凤家唯一一个可以带军的凤氏子弟——凤镇川。
他如果知道,凤镇川并没有病重,就一定会带他去出征。
可如果是这样,凤镇川假病的消息传到皇上那里,这可是欺君之罪,那么整个凤家,都是会被砍头的。
想到这里,凤红羽的心,渐渐地沉下来。
“小姐,奴婢想起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今天白天时,就在小姐还没有回府的时候,太子殿下同国舅爷沐大人来了府里。”
“我知道,我在府门口见到他们了。”凤红羽唇角一撇,眸光中闪过一丝嘲讽。
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赵元恒没安什么好心,三叔一病倒,他来得倒是勤快!
“可小姐知道太子为何事而来吗?”
“他怀疑三叔了。”
“有没有怀疑三老爷,奴婢不知道,不过,他送了礼品给老太爷,是一对上好的玉如意。听九福姐姐说,太子向老太爷求娶小姐了。”竹韵说道。
“什么?”凤红羽停了脚步,眼底冷芒一闪,赵元恒居然有脸向她提亲?
竹韵又说道,“不过,老太爷没有答应他。说小姐命里带煞,三年都不宜婚嫁,否则会给男方一家带来祸事。太子说愿意等着小姐,说小姐三年后也才十八岁,他会一直将正妃之位留给大小姐。”
“正妃之位?”凤红羽真想大笑。
前世里,他也是这般对她说,就算她是个和过亲的妇人,他也会许他正妃之位,她感动得将金凤令拱手让与他。
可结果呢?她这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被他转手送给北燕人,去讨好那个残暴的单于烈。
“小姐,你还好吧?”竹韵后悔跟她说这些话,但不说,小姐也迟早会知道。
“我没事,走吧。”凤红羽淡然一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若是赵元恒执意要求娶她,而爷爷又坚决不同意的话,他有可能拿三叔要挟她。
赵元恒……
这辈子,他是要同她死磕到底吗?
竹韵见他脸色不好,便也不敢再多问话。
主仆二人走进西园的一处穿堂时,凤红羽忽然瞥见左侧一方的小亭子那里,有个人影子一闪。
她眯了眯眼,这身影,怎么那么像杀死凤二夫人的人?难道,杀死凤二夫人的人,是凤府的人?
“小姐……”竹韵也看见了那个人,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是谁?好快的动作。”
“我到前方看看。”说完,凤红羽脚尖一点朝那人追了过去。
那人动作非常之快,眨眼之间,人已到了十几丈之外,在一丛丛花枝间穿梭着同凤红羽周旋。
凤红羽从耳朵上扯下一只耳环,手指一翻,朝那人的腿上用力弹射出去。
那人倒在了地上闷哼一声。
凤红羽眸色一沉,女人?
“小羽,你在那里做什么?”秋氏的声音从一道花墙旁传来,同时,一道灯光照在她的身上。
秋氏和她女儿凤玉玟,带着一个打着灯笼的丫头从暗处走出来。
凤红羽一分神,前方那个本已经摔倒在地的人,却忽然不见了。
“大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丫头呢?怎么也不给你提个灯笼引路?”凤玉玟笑微微的朝她点了点头。
凤红羽担心多话的秋氏,识破她的底细,无端惹了事端,便不好再追上去。
却也不想跟秋氏母女多说话,转身就走。
凤玉玟却喊住了她,“大姐,你是去看三叔的吗?我和娘也正要去呢。”
凤红羽偏头瞥了一眼秋氏母女。
白天的时候不见她们去,大晚上的去看三叔?这会儿献什么殷勤呢?
凤红羽又忽然看见凤玉玟头上戴着几只璀璨的珠钗,而且,那身上的一身衣裙也貌似是新的。
晚上天黑月暗,穿得这样齐整,可着实有些奇怪。
她想到凤玉玟一直喜欢着太子,心中顿时浮起一阵冷笑。
秋氏母女哪里是去看三叔,她们是打着看三叔的借口去看太子的吧?
凤红羽没理她们,面是快步朝玉兰堂走去。
凤玉玟看着凤红羽的身影消失后,撇了撇唇,“娘,这凤红羽神气什么呢?我关心的问一下她,她居然对我们摆起了脸色。”
“这叫不知好人心,走吧,别理她。”秋氏挽着女儿的手,也往玉兰堂而来。
当府里忙着寻找着大夫的同时,有人往她屋里丢了一封密信,告诉她凤镇川可能是假病。
老夫人一直不喜欢过继而来的凤镇川,如果她将凤镇川装病的事告诉给了太子,太子一准会罚了三房。
最好是将凤镇川抓进牢里去,这样,府里就只有二老爷了,老夫人知道她的功劳,一定会将她扶到正夫人之位。
她是正夫人了,女儿就再也不会受世家小姐们的白眼了,也不必总是求着高傲的凤红羽带着出门。
秋氏如此想着,心头的喜悦之情也洋溢到了眉宇间,连带着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凤红羽却是攒着焦急的心情来到了玉兰堂。
——
竹韵提着一只小灯笼,正站在玉兰堂的园子的门口,翘首等着她,见她走来忙迎了上去。
“小姐。”她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黑影子是谁?”
凤红羽摇摇头,“我正追着时,秋氏母女出现了,我担心被她们识破我的身份而误事,就没有追上去,那人趁机跑了。”
“跑了?”竹韵眨了眨眼,“如果藏在府里,可会惹事啊!咱们在明,那人在暗处。”
凤红羽点了点头,“你去找丑面,跟他说府里进了不速之客,很像那个杀了凤二夫人的神秘人,通知他后,你再到府里的后园暗暗查一个女人,她的腿受了伤,查清后不要惊动她,暗中告诉我是谁就好了。”
“小姐,是府里的女人?”竹韵吸了凉气,“会是谁?咱们来了府里大半年了,都没有发现其他会武的女人,她藏得到是深。”
“那人的武功不弱,你不要惊动她,以防她狗急了跳墙杀人灭口。”
“奴婢明白。”竹韵点了点头,将灯笼递给凤红羽后,快步离开了玉兰堂。
凤红羽走进玉兰堂的正屋,屋子里,灯火通明,已站着不少人,却安静异常,显然,赵元恒的忽然来访,也惊吓住了三房的人。
除了站着的一众仆人外,正首还坐着凤老太爷,老夫人与凤二老爷,正当中坐着悠闲喝茶的赵元恒。
凤红羽的目光只淡淡扫了他一眼,走到老太爷老夫人与二老爷的跟前问了声安。
她装作不知情的问道,“爷爷,三婶这儿怎么这么多人?是三叔醒了吗?”
“还没有。”老太爷声音沉沉说道,“你这丫头真是多操心,也不早点儿睡,跑来做什么?”
“羽表妹,你怎么也来了?都二更天了,还没有入睡吗?”赵元恒微微一笑看着她。
凤红羽的唇角上破了一处,赵元恒虽然面带微笑,但袖中的手指却是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那处伤口,已变成褐色,却如一柄刀刺着赵元恒的双眼。
“三叔病重,睡不着,特意来看看。”她没什么表情地冷冷说道。
赵元恒脸上的笑容,与他整个人看着都是一副无害的温润公子模样,实则内心藏着歹毒,凤红羽看到里屋里那三个老太医,神色马上就冷了下来。
“羽表妹不必担心,本宫请的这三位老御医,行医的年数都不少于四十年,对各种毒药都有研究,相信,他们一定会查出三将军所中的毒。”
凤红羽抬眸,正遇上赵元恒的目光,那眸中的神色三分温和却有七分自傲。
他这是胸有成竹了?
“小羽,怎么站着不动?还不快给太子殿下行礼?越大越不懂规矩。”凤老夫人拉长着脸,不满的说道。
“老夫人,容王殿下来的时候,也不曾让小羽行大礼,太子殿下的身份比容王殿下的要低上一辈,相信,晚辈的太子殿下不会如此的计较吧?”凤红羽没有行大礼,只微微屈了下膝盖。
“小羽说的没错,太子殿下应该不会计较的吧?”凤老太爷也开口说道。
“怎么会呢?本宫一向仁和,从不记较这些小事。”赵元恒浅浅一笑,那目光却是一直锁在凤红羽的脸上,虽然他表面上依旧笑得温和,但那心底早已升起怒火。
她就这么厌恶他?
凤红羽想起竹韵跟她说起赵元恒要求娶她的事,神色更加冷了几分,忙将头扭过。
“爷爷,我去看看三叔。”凤红羽道,也不看赵元恒,提裙便朝后堂走去。
这时,园子的外间又有人一叠声的问好,“容王殿下来了?”
“参见容王殿下!”
慕容墨?凤红羽眸色微闪,他怎么也来了?
赵元恒原本正惬意饮茶的手顿时一顿,那自信满满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捏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没一会儿,门口光影一暗,一个身材欣长的墨衫青年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往屋中众人的脸上扫了一番,最后落在准备走向后堂的凤红羽的身上,凤红羽停了脚步,正扭头看他。
慕容墨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走向了凤老太爷。
凤二老爷忙起身让座。
凤老太爷一直板着的脸,马上露出笑来,将下巴抬了抬,眉眼笑得弯弯。
“这么晚了,墨儿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下,让我老头子为你煮一壶好茶。”
慕容墨并未落座,浅浅一笑,“本王出门办事回王府,经过这里时,见这府门前停着几辆马车,一时好奇便走了进来,不想,原来是太子殿下来了。”
“临时来再煮茶也来得及。”凤老太爷转身看向侍立一旁的大丫头,“九福,马上去煮茶,就拿上回姑太太送来的云雾茶。”
“是,老太爷。”九福答应着去煮茶去了。
慕容墨一进玉兰堂,原本安静紧张的屋子里,一时话语声不断,凤老爷子一直冷沉的脸,也是笑意吟吟,不时与慕容墨攀谈。
再加上凤红羽的目光一直看着慕容墨,全程忽视赵元恒,这两种决然的反差,让赵元恒的心中很是吃味。
“本宫担心三将军的病情,所以,特意求了父皇,将宫中医术最高明的三位御医带来给三将军看病。”赵元恒看了一眼慕容墨,目光清冷,却依旧弯着唇角。
“殿下这般忧心三将军的病,相信三将军很快就会醒来。”慕容墨微微一笑,信步走到凤红羽身边,朝她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进了内堂。
慕容墨!
赵元恒的眼底,渐渐地堆起了阴云,他暗暗咬了咬牙,也跟着走进了内堂。
内堂里,林氏正由益朱扶着坐在床前的大椅上,一张脸则是惨白一片。
一个老太医翻着凤镇川的眼皮在看,一个在把脉,一个在扎针。
这番研究下去,只怕会露馅。
凤红羽的手指也颤抖起来。
慕容墨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凤红羽抬头看他时,他却放开了她的手,走向了床榻。
“本王略通医术,请太医们挪挪步子,让本王看看如何?”慕容墨站在那个扎针的太医身后,忽然开口说道。
他身份尊贵,三个太医都住了手,忙着拱手行礼,“王爷,请,三将军中的毒,很奇怪,也并没有入内腑,为什么会一直不醒呢?老臣们正在会诊。”
慕容墨从一位太医的背囊里,取出一枚银针来,也扎向了凤镇川的一处穴位。
一会儿后,他又翻了翻了凤镇川的眼皮,又捏开嘴巴看了看舌头,略一沉思后,他伸出一只手指在凤镇川的舌头上按了按。
忙了一番后,这才站起身来,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一个嬷嬷递给他一块帕子擦手。
“王爷,镇川他怎样啊?”林氏紧张的问道。
慕容墨摇摇头,“本王查不出来,但看表面,的确是中了毒。”
“不对啊,老臣们看着,不像是中了毒啊?倒像是一般的昏迷,只要用针扎他的几处穴位,在鼻间放些嗅盐,他马上就可以醒来。”
“既然老太医说这个法子可行,那就赶紧试试?”紧跟着走进屋来的赵元恒,看了一眼慕容墨与凤红羽,微笑说道。
林氏吓得大气不敢出,忙看向慕容墨。
慕容墨却朝她点了点头。
林氏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太医们果然拿出各种法子想让凤镇川醒来,却没有一样成功。
“太子,这……,明明只是昏睡,中毒也不深,三将军却为何还不醒呢?老臣们也看不出来啊。”有太医摇摇头说道。
“本宫知道一个法子,能让沉睡昏迷的人醒来。”赵元恒看了一眼凤红羽与慕容墨,微微一笑,说着,他走到了床前。
凤红羽眯起眸子,只见他伸手在凤镇川的一处穴位上悄悄使力,床上的凤镇川果然动了动。
林氏身子一软,倒在益朱的怀里。
凤红羽也是大吃了一惊。
两人都以为凤镇川会被赵元恒的指力逼得醒转过来,谁知凤镇川只是身子颤了颤,忽然喷出了一口紫黑色的血,头一歪,再不动弹,而两眼却是半睁着,无神地看向帐顶。
慕容墨飞快地上前按向凤镇川的脉搏。
他眸色一沉,又伸手探了探鼻息,叹了口气说道,“太子殿下对三将军做了什么?脉搏微弱,气息如丝?”
赵元恒也是吃了一惊,为何会这样?
林氏惊得大喊了一声,“镇川!”哭着飞快地扑到床上,死劲的摇了摇,凤镇川不见醒来,反而又吐了一口血。
三个太医慌了神,一齐上前忙碌起来,半晌后,一起朝赵元恒与慕容墨掬手行礼。
“真是奇怪,刚才三将军中的毒并没有深入内腑,这会儿却是已到骨髓了,这只怕……”均是叹息着摇摇头。
林氏更是放声大哭起来。
赵元恒也是惊住了,脸色渐渐变白,凤镇川为何会吐血?难道真的是中毒?
内堂的声音惊动了坐在外面的凤老太爷与凤二老爷老夫人。
“这是怎么啦?”老太爷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凤红羽惊慌地扑向凤老太爷,“爷爷,您得问问太子殿下,三叔只是普通的中毒,却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让三叔的毒浸入了骨髓,三叔吐了好几口黑血,这会儿气息虚弱,脉象微弱。”
“羽表妹,本宫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赵元恒眉头微皱。
“你没有做什么,你只是暗中运用了内力逼他醒来,谁知力度过大,三叔身体吃不消,毒素更加浸入体内了,吐了两口淤血而已,是吧,太子殿下?”凤红羽冷笑着看向赵元恒,“他正往死亡的路上缓缓而行,你却是上前踢了他一脚,直接将他踢入了鬼门关。”
赵元恒以为旁人会看不出来他的手段吗?
他果然是起着疑心着,太医们查不出来,他便下了毒手用内力逼迫三叔。
“太子殿下!你为什么要杀我夫君?他何错之有?”林氏不依不饶的扑向赵元恒,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太子殿下,请做个解释!”凤老太爷也是毫不客气的质问着。
“老太爷,请让太医们再诊治……”赵元恒慌忙说道。
凤老太爷冷笑,“诊治什么?没听他们都说无药可救了吗?我儿在边地守城吃了那么多的苦,回到京城半年时间不到,却无端丢了半条性命,太子殿下,你为何要害他?”
凤老太爷抓住赵元恒不依不饶的质问。
赵元恒信心满满而来,最后却是狼狈收场。
大家亲眼见他在凤镇川的身上按了几处穴位,结果凤镇川就开始大吐血,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时哑了口,不知如何解释。
秋氏母女正往后堂走来,一见情况不妙,也不敢进屋了,吓得慌忙跑掉。
虽然是二更天的时分,因为凤镇川忽然病情加重,凤老太爷大怒之下连夜又闯了皇宫。
承德帝知道后,毫不客气地训斥了赵元恒。
“上月,你母后害得他孙女落水差点被淹死,他就闹了一场。今天你又跑去凤府害他养子?他岂能罢休?你知不知道那个老头子就是个刺头?连先皇也烦他,你还去招惹他?你这是想气死朕吗?”
“父皇,儿臣也是想治好凤三将军的病,谁知……”
“他们一家子谁死谁活,你最好都别管,你绕道走就是上策!”承德帝想起凤老太爷又要撞宫墙寻死耍赖的样子,一时头疼不已,只得将怒火全撒在赵元恒的身上。
赵元恒不敢再辩解,回了东宫后,命章公公将东宫中上好药材选了大半连夜送往了凤府。
虽然赵元恒狼狈的走了,但玉兰堂里仍是气氛沉沉。
因为凤镇川吐血的样子太可怕了。
慕容墨并没有走,坐在凤镇川的床边一直认真地把着脉。
“王爷,镇川他不是没有中毒吗?为何会吐血?”林氏脸色惨白,咬了咬唇,紧张地问道。
“三婶,你先别慌,听王爷说。”凤红羽安慰着林氏道。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才慕容墨在赵元恒动手前,检查凤镇川的身体时,一定又做了什么手脚,不然,不会瞒过疑心病重的赵元恒。
“三夫人,小羽。”慕容墨收了手,偏头朝二人微微一笑,“三将军并没有大碍,不过,要他醒来,还需等上一个时辰,这期间,本王会对他仔细扎针,你们不得让任何人来打搅。”
林氏看了一眼凤红羽,凤红羽握着她的手,朝慕容墨点了点头,“好,王爷请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林氏点了点头,“有劳王爷了。”
两人走出屋子,凤红羽看了慕容墨一眼,随手关了门。
益朱搬了把椅子放门前,凤红羽亲自坐在房间的门口守着。
刚才,慕容墨的笑容有些勉强,难道,三叔被赵元恒伤得很重吗?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艰难的一个时辰熬过去了,房间门上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凤红羽马上站起身来,益朱挪开椅子,门从里打开了,脸色极为苍白的慕容墨缓缓走了出来。
“王爷,镇川怎样?”林氏快步走上前,探头朝屋子里看去。
慕容墨微微一笑,“一会儿他就会醒,太子亲眼见三将军病重,他是不会再来了,你们大可以放心了。”
林氏松了口气,扶着益朱的手走了进去。
“我去看看三叔。”凤红羽朝慕容墨点了点头,也跟着走进了里屋。
屋子里,凤镇川已悠悠醒来。
“三叔,你还好吧?”凤红羽朝凤镇川脸上看了看,见他神色正常,不似刚才那般一片灰白色。
凤镇川点头笑道,“三叔没事,你去看看王爷,今天,可是多亏了他。”
林氏也推了推凤红羽,笑道,“去吧,你三叔没事了呢,王爷回府,你去送送。”
凤红羽伸手给凤镇川把了把脉,果然,他的脉象平稳,她这才松了口气。
凤红羽走出屋子,慕容墨竟然还站在内堂的门口,身子轻靠着墙壁上,见她走来,微微一笑,“本王辛苦一场,小羽是不是亲自送本王回府呢?”
他眸色沉沉看着她,眼角含笑。
若是往常,凤红羽直接翻了个白眼,就走过去了,一个男人居然要一个女子相送。
但想着他今天帮了她的忙,她倒是不好拒绝他。
“王爷,请吧。”她朝他点了点头,率先朝外间走去。
哪知她走了好几步,他却没有跟上,依旧靠在墙壁上等着她。
真够矫情的!
凤红羽忍了忍,只得又走回来,“王爷……”
慕容墨微微笑着看向她,并向她伸出手去。
还想着占便宜?
再忍!
凤红羽闭了闭眼,将手伸向他。
慕容墨抓着她的手,将半个身子都靠在她的身上,两人就这么缓缓的朝玉兰堂外走去。
外面早已是暮色沉沉。
慕容墨但凡见着她,总爱拿她调侃,今晚却是安静的很,从玉兰堂走出来,他是一声也未吭。
凤红羽也乐得清静,没有主动理他。
两人默默走了一路,快到前院时,谁知慕容墨却将身子整个儿都挂在她的肩头上。
他比凤红羽高出整整一头,凤红羽顿时觉得身上压了一座山般,站不稳了也走不好路。
她伸手便去推他,不想只轻轻一下,慕容墨竟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而且,哼也未哼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凤红羽吃了一惊,蹲下来便去推他,“王爷?”
慕容墨没有反应。
凤红羽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粒小夜明珠来照明,却见慕容墨脸色极为苍白,人已昏迷。
她伸手拍拍他的脸,他毫无知觉。
“慕容墨?”
她心头一惊,刚才在玉兰堂的后堂里,他将自己关在里面一个时辰,又命她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打扰,难道是——
她伸手摸向他的脉搏,果然——
凤红羽心头顿时一沉,慕容墨,我凤红羽何德何能,使你舍命救我家人?
虽然她曾恼恨过这人的霸道不讲理,恼恨过他五岁时放出的话,使得她过了及笄之年仍未能嫁出去,恼恨过他用两种身份戏耍得她团团转。
但此时他为了救她的家人昏倒,凤红羽硬如石头的心,也顿时软了下来。
她咬了咬牙,半拖半扶着慕容墨,朝鸾园走去。
好在现在已过三更天,今晚又没有月亮,漆黑的夜里,无人看见她与慕容墨。
鸾园中都是她的人,看门的刘婶一见她扶着个男子回来,吓了一大跳,又见是慕容墨,更加不敢大意,飞奔着走向院子里去喊人。
翠姨带着朱儿青儿一起将慕容墨扶进了凤红羽的房间,又忙着去烧热水。
凤红羽给他脱了外衫,退了鞋子,去了发冠,扯过被子盖好,又喂了一粒大补丹给他服下。
翠姨端了一盆热水走进来,朝慕容墨看了一眼说道,“小姐,王爷怎么会晕倒?”
“三叔中毒了,是他救的,这是伤了元气。”凤红羽道,“翠姨,您将水放下,先去熬些参汤来。”
“哎,王爷是个好人啊。”翠姨叹了口气,“这救人怎么还将自己弄晕了?老奴这就去熬药去。”
翠姨离开后,凤红羽亲自拧了手巾把子给慕容墨擦脸。
她仔细端祥了他一会儿,沉睡的他,唇角是微微向下垂着,带几分严肃,她记他,他就算是神色冷峻时,也是唇角微微向上扬。
唯一能让人感到他的喜怒哀乐的是他的眼。
她没见哪个男子有他的眼生得好看,似女子的眼那般妖娆,但配上他的棱角分明的脸,并不显得女气。
擦完了脸,她又擦他的手。
慕容墨的手指也生得美,一根根细长如玉竹,在擦到他左手时,她发现他的玉扳指上刻着什么图案,有些眼熟,凤红羽正想取下来看时,脸上忽然多了一只手。
她抬起头,正看见慕容墨已醒了过来,靠在床头看着她,一只手抚着她的脸,眸色深遂。
“我还以为你会将我扔进草丛里,一走了之。”虽然他笑意浅浅,但却笑得勉强,脸色也是苍白异常。
“慕容墨。”她道,“为什么要废掉你大半的内力救我三叔?”
慕容墨的笑容僵在唇角,“还是瞒不过你。我担心赵元恒实破三将军的病情,也料定赵元恒会下毒手逼你三叔醒来,便来个将计就计,下了真毒,等着赵元恒一走,我再救三将军不迟,只是,让三将军白白吃了份苦,小羽,你不会怪我吧?”
“我怪你?”凤红羽挥开他的手,扔掉手巾把子,“你死了,我才会怪你!你居然……”
她眼角一红,咬了咬牙恼恨地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她还是忍不住走回来,从床边的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一些瓶子来放在桌上,“这些都是你送给我的药,你自己看着吃。”
说完,凤红羽再不理他,走出了屋子。
一个人靠在外间屋子的墙壁上,长长叹了口气。
又过了一个会儿,暗查的竹韵回来了。
“小姐,奴婢发现了情况。”她将一只红色的绢花递给凤红羽,“就在小姐追那个神秘人的地方,奴婢捡到了这个。”
绢花?
凤红羽眸色一闪,二房的几位姨娘都喜欢戴这种绢花,这是宫里赏下来的,二老爷分别送给了她们。
难道是那几个姨娘之一?
凤二夫人当初对姨娘们都极为苛刻,哪个姨娘杀了二夫人,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凤二夫人临死前,画了兰花图,而且那人会武,这样的人,会做凤二老爷一个四品官员的后宅姨娘吗?
凤红羽抿了抿唇,沉思起来。
“我有个主意,引出那人!”凤红羽眸色闪了闪,微微一笑。
“小姐要怎么做?”竹韵眨眨眼问道,府里有个人会武,还藏在暗处,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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