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旺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好,但愿你们说到做到,时辰不早了,先随我回去吧!”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不仅要去官府办理地契,还得去码头和哥嫂打声招呼,所有事情都需要时间。
他现在最缺的东西,似乎就是时间,卤肉铺那边,沈浩阳已经许久没有休息了,如今他媳妇有孕在身,定然也想相公能陪陪她。
陈家旺心里琢磨着,要不晚一天回村,先给沈浩阳放个假……总之他想了很多很多。
忍不住吐槽自己,为何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想要好好陪陪妻儿都没有时间。
如果陈父在场,肯定会回他一句,还不是你想要的太多,但凡你安于现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累。
如此,陈家旺领着五人走出了牙行。
牙人一直将人送至铺外,这才转身回屋,开心得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其他同伴更是嫉妒得两眼发红,却又无计可施,只怪那陈老爷每次过来都只认他。
牙人对他人的眼神视而不见,一心只想早日攒够买院子的银两,然后将一家老小都接到镇上来生活。
五人默默地跟在陈家旺身后往前走。由于长时间没有收拾,福伯一家蓬头垢面,身上也是脏兮兮的。
小伙子虽然穿的破,但看着却挺干净,毕竟才被卖入牙行没两日,不像福伯一家,原是京城人士,几经辗转才来到芙蓉镇。
一行人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了路人的目光。那些不明就里的人,纷纷对他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陈家旺对这一切通通选择了视而不见,毕竟这样的情景他早已司空见惯。
每次来牙行选人,皆是如此,总有人会对他们的衣着打扮说三道四。
乔大叔一家显然对此习以为常,身为奴仆多年,他们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指指点点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唯有那个被迫卖入牙行的小伙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路人的目光,那副自卑的模样,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陈掌柜,这是去牙行了?”一个经常来铺子吃饭的老主顾,看到陈家旺身后那一行人褴褛的穿着,满脸笑容地问道。
陈家旺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是啊!这不,铺子里人手短缺,所以,挑了几个人回来,您这是去遛鸟啊?”
那人点了点头,“早就该挑几个人回来了,哪有掌柜的亲自动手的道理,那您忙,我去找朋友遛鸟了。”话毕,那人便吹着欢快的口哨,逗弄着笼中的鸟儿,渐行渐远。
一路上,陈家旺遇到不少去铺子里吃饭的常客,他始终面带笑容,一一热情地打着招呼。
当他带着一行人回到铺子时,感觉嘴都快笑僵了,心里暗自嘀咕,日后还是少笑容为妙。
“乔叔,你们一家先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陈家旺将乔家人领到桂花树下,便带着狗子进了铺子。
“老爷,您回来了?这位是?”正在收拾桌子的大壮,看到朝自己走来的老爷,以及老爷身后的人,不禁面露狐疑。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都无暇顾及铺子,担心你们忙不过来,便特意挑了一个人回来,他就是你狗子哥,以后留在铺子里帮忙做事。”
陈家旺直接道明了对方的身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狗子这个名字起得有些随意,感觉爹娘似乎并不在意他这个人。
陈家旺随即转身看向狗子,微笑着说道:“你这名字有点特别,不如我给你改一个吧!可好?”
虽然对方是自己买来的下人,他这个主家有权利为其改名,但陈家旺还是想先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以免引起不快。
毕竟每个人的名字都是爹娘取的,难保对方会不乐意。
听到主家要给自己重新起名,狗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早就渴望能有一个新名字了,狗子简直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每每想起都让他难受不已。只可惜爹娘一直不同意。
凭什么哥哥弟弟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好名字,偏偏给他起了个如此粗俗的畜牲名。
想想就难受至极,委屈得厉害。难道就因为母亲生他时,险些一尸两命,便对他心生怨恨吗?
这么多年来,爹娘对他的冷漠,甚至还不如陌生人,他能活到现在,全靠老天爷的眷顾。
能改名字,他自然喜不自禁,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求老爷赐名。”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得陈家旺措手不及,他赶忙伸手去扶对方起来,“你这是干嘛!不是都说了吗?我这人最讨厌那些繁文缛节,一个名字而已,何必如此,从今往后,你就叫福安吧!寓意吉祥如意,平平安安,你觉得如何?”
他暗自思忖,这个名字与狗儿的长相甚为契合,瞧他那副老实敦厚的模样,就是个有福之人。
“多谢老爷赐名,小的很喜欢,日后定当好好做事。”福安深知主家不喜那些繁文缛节,便未以奴才自称。
“喜欢便好,你日后就在这边做活伙计吧!每月三百文月钱,四季皆有新衣。”
话毕,陈家旺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福安身上的衣裳,虽算干净,却是补丁叠补丁。
做新衣自是来不及了,只能回家寻一身自己的旧衣,再给他送过来。
听闻不但有月钱可拿,还有新衣可穿,福安的眼睛愈发亮了。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过上吃穿不愁,还有月钱拿的好日子。
要知道,过去的十五年里,他从未穿过一件新衣,皆是捡几个哥哥的旧衣裳,缝缝补补,继续穿。
“来福,你和三郎带着点福安,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陈家旺朝着来福和姚三郎招了招手,又仔细叮嘱了一番。
“老爷,您尽管放心,福安就交给我们吧!”来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小菜一碟,高兴还来不及呢,毕竟铺子里多了一个人,日后他和三郎也能轻松不少。
“如此便好,那福安就交予给你们了,我便先回去了。”言罢,陈家旺便如一阵风般,大步流星地朝铺外走去。
“孩子他爹,你说主家咋就把那个小伙子带走了?那我们一家呢!”
乔婶眼中充满了疑惑,还有些惶恐不安,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放心吧!主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安排,咱在这里等信便是。”
乔叔强装镇定,安慰着婆娘,可他的心中又何尝没有疑惑呢?
乔家兄妹脸上倒是没啥表情,于他们而言,无论在哪,都是做事,无非是换了个东家而已,没啥大区别。
再说一路走来,他们发现这个小镇也不错,虽不及京城繁花似锦,但瞧着也别有一番风味。
其实他们一点也不喜欢在大户人家做事,整日面对一大家子勾心斗角,最后受苦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本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每天看人脸色讨生活,还要受主家牵连。
兄妹俩向往自由,渴望自由,但他们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这辈子怕是都无法实现。
所以,当得知新主家只是一介平民时,还是蛮高兴的,起码远离了后院的腌臜与阴私,不用每日活的小心翼翼。
夫妻俩的话音未落,就见新东家朝桂花树这边走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还不得而知,眼神瞬间有些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