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顾鹤鸣走进他的书房之后,向南依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幅国画。
有些心虚的别开眼,她觉得自己那幅画根本衬不起那么好的画框。
一脸乖巧的站在顾老爷子面前,她没有说什么,而是安静的等着他先开口。
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顾鹤鸣目露回忆的凝望了片刻,然后含笑的把它递给了向南依。
“丫头,打开看看。”
犹豫的伸手接过,向南依缓缓的打开那个盒子,见里面放着一枚玉佩。
古语有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可见其品格之高。
莹白透亮的质地,龙凤呈祥的图案。
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就是,那枚玉佩坏了一角,明显残缺了一块儿,而且留下的这部分还带着一条碎裂的细纹。
“这是……”
“当年你奶奶嫁给我的时候,除了这枚玉佩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嫁妆。”顾鹤鸣微笑着开口,目光中带着追忆之色,“一直到她走,留下的,也还只是这一枚玉佩。”
都说富不过三代,但在顾老爷子看来,那都是屁话。
但凡祖上有些基业的人家,只要儿孙不是混吃等死的主儿,这家业就只可能越来越大,否则除非是天灾降临。
所以当年在他小的时候,顾家的家境就已经很可观了。
“你奶奶她呀,就是一个孤女,无父无母,被我捡回了家里。”话说到这儿,顾鹤鸣忽然笑了,“算是童养媳。”
“可我看奶奶的照片,很像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进了咱们家,自然就是家里的小姐。”
顾鹤鸣至今都记得他那些战友打趣他的话,别人娶媳妇要么是家里帮着相看、要么就是朋友帮着介绍,他倒好,上街上溜一圈儿,然后就白捡了一个媳妇回去。
从此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养女儿似的把自己的媳妇养大了,然后“自产自销”。
“刚进咱们家的时候啊……你奶奶不自信,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然后我就花钱请人教她念书习字,她想学什么我都纵着她,总之到最后,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任谁见了都以为她是哪家名门闺秀,其实并不是。”
悠闲的踱步到窗前,顾鹤鸣缓缓的接着说,“其实那些东西她会与不会我都不在乎,她家境如何我也不关心,甚至她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这我也从未嫌弃,既然一门心思的认定了她,那就是看上她这个人了,和那些有什么关系。”
“爷爷……”向南依声音微滞。
“本来想着等你和安尘结婚的时候再把玉佩给你,后来想想,反正是早晚的事儿,不如现在交给你,我也算是完成了你奶奶的一件遗愿。”顾鹤鸣指着玉佩上的缺口道,“这是当年挡枪子儿弄坏……”
想起那些事情有些血腥,老爷子看着向南依干干净净的一双眸子,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了,总之你就把这玉佩收好,安心和安尘过日子,爷爷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没事儿多想一想。”
“谢谢您……”
向南依从来都不笨,老人家绕了这么大一圈儿,东一句西一句的看似在讲故事,其实也是想告诉她,不要太在意那些无法左右的事情了吧!
的确,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心里有点乱。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让顾安尘这么为她操心了,但她对这种局面一点改变的能力都没有,这让她感到很无力。
可越是这样,心里就越茫然。
不过她没想到,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就被爷爷察觉到了。
她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顾安尘也发觉了……
“你看,这中午一过,太阳就开始慢慢往西落,不一会儿就会消失不见了,要是人都感叹夕阳易逝,那岂不辜负月色了?”
指腹轻轻划过那枚玉佩,向南依微微弯唇,抬眸望着顾鹤鸣,“我明白了,谢谢爷爷。”
“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随意挥了挥手,顾老爷子笑的和蔼可亲,“好好补补身体,爷爷还等着你陪我下棋练太极呢!”
“是。”
向南依甜甜的一笑,眸光温软动人。
和爷爷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似乎人们很容易忽略当下的生活和许多美好的时光,而当所有的时光都被辜负、被浪费后,人们才能从记忆里将某一段拎出,拍拍上面沉积的灰尘,感叹它是最好的。
但是这样做,未免太过悲哀了。
既然已经走在了芳香馥郁的路上,又何必去纠结道路的崎岖和坎坷呢,反正她无畏的向前走,繁花自会绽放。
*
怀里抱着盒子走出书房的时候,向南依见顾安尘姿态闲适的靠在门口的墙上。
应该,是在等她。
扫了一眼她怀中的小盒子,顾安尘微微挑眉,“爷爷把玉佩给你了?”
“你怎么知道?!”
“小一……”他失笑,“他是我爷爷。”
言外之意就是,他对对方的行为了如指掌。
抿唇瞟了他一眼,向南依收回视线,宝贝似的抱着那个小盒子不撒手,眸光晶晶亮亮的,全然一副财迷的表现。
忽然想起了什么,顾安尘一板正经的问她,“有没有很失望?”
“嗯?”她微怔。
失望?!
为什么会觉得她感到失望呢?
状似诧异的看着她,顾安尘声音含笑,“我以为小一看收到的不是私人飞机,会很失落呢!”
“……”
幽怨的朝他飞了两记眼刀,向南依像是在说,顾先生你这样聊天可是会没朋友的。
“知道爷爷为什么现在就把玉佩给你吗?”
“知道啊!”向南依回答的十分自然。
“说来听听。”
她停下脚步,微扬着头,眸光溢满了笑,“以玉缀缨,向恩情之结……”
这样理解,应该没错吧!
眼神温柔的望着她,顾安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所以,他会这么喜欢她。
一点即通,不自苦、不自卑,她懂得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人生,更加知道该用怎样的一颗心来爱他。
“小一这样说,我是不是应该回一句,娘子聪慧?”
“……”
明明她说的这么唯美文艺,怎么分分钟到了顾先生这儿就能变了味道呢?
像是不愿意理他似的,向南依径自往楼上走,可是却忽略了某位大少爷立志要套路她的一颗心,“我都夸奖你了,小一难道不该回一句,多谢夫君吗?”
“……”
呵呵哒。
*
S市
随着农历的新年越来越近,温家打给白芮的电话也就越来越频繁。
当然了,她都没有接。
自从上次她出院之后,韩诺就直接把人“困”在了他家里,也正是因为这样,尽管电话打到爆,但温家迟迟没有上门来抢人。
是到了这个时候,白芮不得不承认,神兽就神兽,走一步看百步,非她这等凡人能及。
不过,她也不能一直躲在他家里,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和温家人对上的,到了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正想着这件事,电话再次响起,她只扫了一眼就皱眉挂断了。
“诶,我说,我干嘛不直接关机啊?”转头望向捧着电脑正忙碌的某位神兽,白芮一脸疑问。
“关机他们还怎么打进来……”
“就是不想他们打进来啊!”
“他们不打进来,你怎么使小性子挂他们的电话?”
“……”
白芮觉得,她有点懵逼。
是在说绕口令吗?
她又没想和他们使性子,就是打算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何必做这些无用功呢!
将自己的想法说给韩诺听,结果遭到了他毫不客气的鄙夷,“蠢到家了。”
“谁说的!”小白表示不服,“我刚出生的时候可聪明了,是万恶的教育把我给毁了。”
“……”
对于白芮这种不要脸的甩锅行为,韩诺早就已经习惯了。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朝她问道,“还有三天过年是吗?”
“嗯。”
“明天温家会派人来接你,你乖乖跟他们回去。”
“What?!”
韩诺一脸淡定的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以防她激动之下突然暴走。
“来、来、来,你看着我手里的拖鞋,把你刚才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白芮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感觉。
“回去之后,去你母亲的卧室,在她梳妆台的第二个抽屉里,放着你们家的户口本,把你自己的那页撕下来。”
“啊?”
“后天早上,我会去接你,到时候我们直接去民政局。”
啪——
随着韩诺的话音落下,白芮手中的拖鞋直接掉到了地上。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眨了眨眼睛,白芮忽然伸手掐了韩诺的脸一下,在对方的眼睛微微眯起时,她赶紧收回了手,还状似安抚的摸了他的脸两下。
手心里,全是汗……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倾身朝她靠近了一些,韩诺十分的认真的看着她。
“记、记住了。”
“确定?”
纠结的挠了挠头,白芮一脸茫然的望着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明显有些不够用,“不、不太确定……谁去民政局……”
怎么三言两句就要去民政局了呢?!
“当然是你和我。”韩诺回答的理所当然。
“去干啥?”
“登记结婚。”言简意赅。
“……”
沉默了好一会儿,白芮试探着问他,“你是最近经常捧着电脑,脑袋被辐射坏了不?”
“你不愿意和我结婚?”
“啊,我不愿意。”毫不犹豫的拒绝。
对于这个答案,韩诺似乎并没有感到很意外,他合上笔记本电脑,又摘下眼镜轻轻擦拭,然后才终于正视了这个看似荒唐的话题,“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依旧温和的声音,甚至连语气都没变,好像被拒绝这种事他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
反倒是白芮,面对他这么冷静的反应,忽然有点觉得愧疚。
她倒不是讨厌他,就是觉得太突然了。
哪有才谈恋爱没几天,上来就要扯证的啊!
就算是小依家的那位禽兽,那也是先谈恋爱,接着又求了婚,然后才是见家长,至于结婚,估计怎么着也得等小依毕业。
可怎么到了她这儿,这速度就“蹭蹭”的呢?
分明从韩诺的眼中看到了认真,白芮原本在心里胡编乱造了无数个理由,可最终开口的时候,她却异常的坦诚了说出了心底的话,“我不想结婚,这对我来说太突然了。”
婚姻是一件太神圣的事情了,但她从小长到大的环境让她没有勇气去接受这种彼此约束的关系,“韩诺,温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父母的婚姻状况你肯定也很清楚,在我身边……真的看不到幸福的婚姻关系……”
“也就是说,你不想结婚只是出于畏惧,而不是针对我这个人,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没错。”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是在害怕什么呢?”他全然以一种理智的姿态在和她交流,像是一个第三者,不掺杂半点的主观情绪,莫名就让白芮有问必答。
“万一我们不合适呢,万一以后你喜欢上别人了呢,万一……”
“为什么不假设你喜欢上别人?”韩诺眉头微皱。
“好、好、好,就假设我喜欢上了别人……”
“你敢吗?”
“……”
还特么让不让人说话了!
将白芮假设的全部内容彻底堵死,韩诺才优哉游哉的开口,“我要是喜欢别人的话,早就喜欢了,还能等到你出现吗?”
虽然这话听着不太对劲儿,但白芮觉得挺有道理。
“至于以后……我也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喜欢上别人……”见她要反驳,他直接拿了一块饼干塞进她的嘴里,“作为一只有格调的神兽,我是不会暴露我的灵魂给那些凡夫俗子瞧个没完的,但别忘了,你我缔结了契约。”
“……”
面对韩诺现在如此入戏的表现,白芮表示她有大罪过。
“排除我变心的可能,你还担心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们一次性把问题解决,然后就按照原计划去领证。”
“等、等会儿,你容我想想。”
“深思熟虑的结果往往是越理越乱,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当机立断。”神兽开始蛊惑人心。
“不对,就是……”
“小白。”韩诺忽然深情款款的捧起她的脸,“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只能作为男朋友和你同居,但如果温家强行来带你走,我没有任何立场阻拦,但如果我们结婚就不一样了,带你去领证,这只是早晚的问题,追求你做我女朋友,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娶你,难道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那时候……”
“还是你计划着,利用我挡住温家人,事后再把我甩掉?”话说到这儿的时候,韩诺似乎有些落寞,镜片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悲色。
“花擦,我是那么不讲究的人吗?!”
“这样说来,就代表你也做好了以后要和我结婚的准备,而我现在只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其实没什么可排斥的。”
被韩诺这样牵着鼻子走,白芮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掉坑里了。
“人生中的悲剧无外乎有两种,一种是‘得不到’,一种是‘得到了’;得不到你会心痒难耐,得到了你会发现不过如此。”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可是小白,遇见你对我来讲,是喜剧,不是悲剧。”
就算生活偶尔有点小悲催,但她之于他,是属于得到之后,还想得到更多。
“我……”
“而且,我总觉得你应该是爱我的,当然这是我瞎猜的,但我总觉得自己猜得有道理,你说呢?”他忽然抱住她,声音更加温柔,“小白,咱们结婚吧,神兽还可以再进化的,好吗?”
------题外话------
二更~神兽这么着急结婚是有目的滴~并不是一意孤行不考虑小白滴想法~
以玉缀缨,向恩情之结——定情诗
人生中的悲剧无外乎有两种,一种是‘得不到’,一种是‘得到了’;得不到你会心痒难耐,得到了你会发现不过如此。——王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