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这又是什么情况啊?”吴刚倒是好奇了,在出车的时候急诊部太过于杂乱,临走之前也没多问。
“工地上的保安报的警,说是工地上来了个不认识的人,想要抓人结果人逃跑,从正在施工的工地上摔了下来受了伤,现在工地上的保安已经通知附近派出所了。”关凤霞说道,“听说这个人还有点儿问题。”
“不认识的人?什么问题啊?”王鸽问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但是着急,环境又嘈杂,电话里面没有详细的去说,只有到了现场才知道。”关凤霞撇撇嘴,“这趟车肯定不太平了。”
王鸽摇了摇头没说话,拿起通话器开始进行汇报,“这里是雅湘附二医院编号0110,湘AGZ689,正在前往高桥大市场附近建筑工地。”
下午五点多钟,湘沙市的天色还大亮着,而下班晚高峰则是比以前来的更加早了一些,大概今天是周六,王鸽开起车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堵的要命,只是通过红绿灯的时候会有些卡壳,而且在道路上没办法提速,顶多开到了六十五公里每小时,他只能在心里祈祷着病人现在还能多支撑一会儿,希望自己不会到的太迟。
车辆行驶了大概十分钟,王鸽已经来到了定位的地点,可明明看到了工地现场,却只找到了工人进入的人行通道,没有找到车能进去的地方。现在的工地基本上为了安全,也开始搞人车分流了。人行通道是独立的,车型通道隔着很远。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把车停到一边儿,拨通了车载导航上面显示的电话,与报警人通话之后,得知车行入口在整个工地的后面,与人行通道刚好相反,王鸽赶紧加快速度,围着工地绕了半圈,这才找到了工地的车行入口,这里铁门大开,显然是为了救护车的到来而准备的。
车辆刚从入口进来,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冲着王鸽招手,示意他顺着道路左转。王鸽点头,往左边刚一打方向盘,就看到一辆警车停在路的尽头,靠在一辆土方车的旁边。而王鸽也赶紧把就救护车挨着警车停了下来,跳下车与吴刚一起将推车取了下来。
这里应该正在修建一座大型商场,原本天还亮着应该还处于施工状态,声音应该比较嘈杂,但是工地上出了事儿,工人们都停工了,只是仍旧有不少工人停留在现场围观,施工的声音是没有了,大家低声议论的声音倒是不少,与工地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天气闷热异常,大多数人都汗流浃背,而王鸽在完成了一系列动作之后也是满身的汗,后背都已经湿透了。民工兄弟们看到救护车来了,主动给这些医护人员让路,道路崎岖不平,王鸽和吴刚几乎是抬着那推车来到人堆中央的,推车下面的滚轮根本就用不上。
三个医疗工作者一看到病人,就完全傻了眼了,这病人意识清醒,虽然活动受限,但是人还能动,甚至能够说话与人交流。
他现在的姿势十分奇怪,他的双手攀着脚手架,不让自己滑落下去,离地大概两三米,背靠着众人,屁股后面居然插了一根钢筋,血液浸透了浅色的裤子,变成红黑色,并且顺着钢筋不断往下滴落。他身上所有的受力点,都在自己的一双手上,如果松手,那么他的整个身体都会被插入体内的钢筋所刺穿,凶多吉少。
现在的病人十分虚弱,恐怕支撑不了太长时间,而且还在因为疼痛而惨叫,大喊救命。
这让王鸽瞬间想起了之前在书里看到的某种酷刑,就是把人绑起来,让他的**对准圆锥形物体,做下去,人会由于重力而慢慢下坠,尖锐的圆锥会刺穿**、直肠、消化系统的内脏,直到死亡。
而且,人越是挣扎,下落的速度也就越是快,痛苦异常。
“别着急,我们是雅湘附二医院来的大夫,你不要大喊大叫,保持体力,维持现在的状态,把你就下来之后,马上去医院!”关凤霞冲着病人大喊道,
“这……什么情况?”王鸽找到了现场的两个民警,赶紧问道。
“得赶紧想办法把人给弄下来啊,而且不能直接往上拔,可能会造成大出血……最起码要先把人控制住,让他悬在空中不下落,然后把钢筋切断,否则救不了。”吴刚心里也没了底,现在病人的情况异常危险,任何一个错误的动作都有可能造成病人情况恶化死亡。“联系消防队了吗?”
“找消防队了,刚才打电话,说是被堵在路上了。找了两个民工兄弟,先上去给人绑上绳子,拉他一把,也叮嘱了不能把人完全拉上来,只能维持现状。施工现场也有比较高的车辆,司机去挪车了,直接用切割机把钢筋切断,然后再从上面把人拉上去。”那警察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这等着吧,人一会儿就能下来。”
“钢筋原本有多长?”吴刚又问道。
“不太清楚,不过问了工地上的施工队长,比对了一下距离,估计进入体内的深度大概有三十厘米左右。”民警说道。
“这肯定捅到内脏了!切割机那么大的震动,不行的!”吴刚急了,“人要出事啊!”
“现在没别的办法了。”民警虽然也着急,但是只能耐着性子,劝了一句。
王鸽看到,那钢筋直插入地面,足足有拇指粗细,切割机进行切割肯定会带来巨大的高频率震动,就算是有人用手握着,尽可能减少移动,震动的感觉也会直接传到病人的身体里面,保不齐就会损伤到病人的内脏器官。
就像是民警说的那样,从未完工的楼房二楼出现了两个施工现场的工人,即便高度不高,他们身上还是绑了安全绳,从二层外面伸出了手,每一个人都用双手抓住了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病人在顿时减轻了不少负担,至少不会有继续下落的危险了。
与此同时,王鸽的身后又想起了土方车启动的声音,一个驾驶员开着土方车,将车头靠近了病人的周围停了下来,而另外连个民工则是携带切割机爬上车头顶部,他们将切割位置定在了距离病人受伤部位大概三十厘米的地方,刚要开始动手,就被吴刚给拦了下来。
“两位兄弟,你们一个人切割,另一个人要抓住切割点的上方,尽可能慢,减少震动,否则会造成其他的伤害,做得到吗?”吴刚冲着二人喊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冲着吴刚点了点头,其中一人用浓重的南湖省方言回答道,“大夫,我们尽量!”
消防队的人没来,只能用这种土办法了。只要那钢筋完全切断,两个民工就会把人从二层拉上去。
民工兄弟按下切割机的按钮,切割金属的噪音顿时而起,火花四溅。
“这人是怎么上去的啊?”关凤霞在旁边念叨了一句。
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从关凤霞身后走了出来,“唉,护士同志,我是这边施工保安队的队长。这人你们还救他干嘛啊!先前我接到我们队员电话,说是有个人站在我们六层楼的楼顶,扬言要跳楼,我到了现场一看,这个家伙别的不说,张口就要一千块钱,说给钱就不挑,让人把钱送上来。我当时就打电话给了老板了,同时还报了警。老板说息事宁人,估计以前也见过这种闹事儿的,就让我们把钱送上去之后赶紧走。我心里哪甘心啊,民警同志刚好到了现场,这个人就疯狂的跑,对工地的路线比我们工人还熟悉。我们在后面追,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从二楼跳下去,一个没跳好,屁股扎在了那个钢筋上,估计是属猴的,居然抓住了脚手架。不然啊,早就给桶个对穿了,也就不用麻烦你们了。”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讹钱的自然有法律制裁,救人还是该救的,毕竟罪不至死嘛。”王鸽解释道。
“这个情况,我们辖区也有过了解。这个人看起来还是个流窜作案的惯犯,有的建筑公司老板不想惹事,工地上出了事儿,死了人,肯定要停工接受调查,这一停就是个损失,还不如老老实实给钱。”旁边的民警也补充了一句。
“那怎么不早报警啊?”吴刚问道。
民警苦笑一声,继续回答,“这个人就是算计好了建筑公司老板的这种心理,要的钱也不多,八百一千的要。要是建筑公司老板报了警,最起码当时要停工,这一拖就是大半天,本来现在盖房子就不赚钱,工期可耽误不得啊,还不如直接给了钱之后,把人赶走了再来派出所报案,能找回损失就找,找不到就算了。可是等到那个时候报警,什么都晚了。根本抓不到人!”
“而且我觉得,这个人对于每个工地都很熟悉,工地里的保安和工人根本就抓不到他,跑的很快,拿了钱一转眼就没影了。今天可算抓着了,只是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另一个警察也说道。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进行切割操作的两个民工已经将那钢筋完全切断,而在二层的另外两个民工兄弟则是小心翼翼的把人给拉了上来,配合的很好。
“上面危险,我们把人抬下去。”两个民工对着楼下的人喊道。
“注意安全,不要碰到钢筋,保持趴着的姿势!”吴刚话音刚落,他们人就没影了。
让吴刚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民工们还是十分给力的,把人以跪着的姿势给抬到了推车病床上。而那民警则是眼疾手快,反正病人上半身没受伤,直接掏出手铐,把那人的手腕固定在了推车的把手上。
吴刚赶紧开始检查外伤,戴着手套用手指轻轻摇晃了一下钢筋,那钢筋纹丝不动,他看着病人苍白的脸色,几乎没有血色的而且正在颤抖着的嘴唇,掏出了听诊器,然后说道,“异物入体内比较深,失血量很大,没办法判断具体的量,可能伴有大量的内出血。血液中带有排泄物,应该是消化系统内脏受损,肠子肯定是破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上车之后给吸氧,心电监护,复方氯化钠注射液快速静滴,根据情况给点安定,待会儿量个腿部血压,血压低可以来一支去甲肾上腺素。”
“跑什么啊,这回遭罪了吧!”警察在旁边说道。
“你们追,我才跑的,才会受伤,我要告你们!”那人看起来十分年轻,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天知道有手有脚的为什么非要干这种事。他的声音十分微弱,但还是不服软,嘴里恶狠狠的说道,说话的时候还疼的呲牙咧嘴。
“不配合调查,拒捕,敲诈勒索,看看谁告谁吧!”警察也毫不示弱,给他手上的手铐又紧了两格。
王鸽则是看了一下周围,并没有死神出现的迹象,天空开始渐渐暗了下来,但并非太阳落山,而是大片的乌云已经来到了脑袋顶上,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你现在这样问题可大可小,少说两句保持体力,先保命再说。”王鸽对着那个病人说道,最后又补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自己心里有点数吧!”
这个病人一旦情况恶化,在没办法平躺的情况下,心肺复苏都做不了,在车上就更别指望吴刚能进行什么有效的治疗了。估计就算是做手术的时候,还要全程在CT的辅助下进行。
至于医药费……王鸽可不觉得他有能力支付费用,只能看看有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拉一把了。
“上车吧,赶紧回去,快下雨了。路上慢点。”吴刚拍了拍王鸽的肩膀,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一行人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推着车子,把人送上了救护车,而警察也跟着上了车。
“往常说报应我还不信,今天看见了个现世报!”警察默默的念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