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回去看看呗。你这次立了特等功,上面指名让你回去休整,接受新的任命,你干嘛不回去啊?”
郑志英表示非常不理解。
杨博康只要回去,起码就是一个正师级待遇,而且带着战斗英雄的光环,往后一个少将军衔应该没的跑。
杨博康却摇了摇头,神色黯然道:“你知道这座山上牺牲了咱们多少战士吗?那外面的草木下,泥土都让战士们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还有那些警卫班的孩子们,他们为了保护咱们这些老骨头,前赴后继倒在这片热土上。
我要代替他们看到胜利回师的那一天。那一天已经不远了,我怎么可以半途而废言而无信呢?而且我也舍不得他们,想多陪陪他们,同时更想把战斗经验毫无保留地传给后来的孩子们,让孩子们少做无谓牺牲。”
郑志英一听,眼中立刻升起一股敬意。蹲在那里默了片刻,忽然放下匕首,郑重其事地抬手向老杨打了个敬礼。“首长,向你学习。”
放下手,郑志英忽然轻声道,“首长,我若牺牲了,麻烦您帮我照看下三个小崽子,别让他们学坏。”
也就在这天夜里,郑志英带领师警卫连接应后勤部队,在路上意外踩中地雷,不幸牺牲。
杨博康赶到的时候,只看到郑志英还算完好的一条手臂,这条手臂在今天白天的时候还向他打过敬礼。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每当战后小憩,杨博康就会想,女儿和外孙们能够生活在没有战火的大后方,肯定过得很幸福。
江米没觉得自己家日子过得有多么幸福。
她现在每天都忙得跟陀螺一样。
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天黑透都不一定能够躺下休息。
白天要烧水做饭,要喂养家畜家禽,还要挤出时间上山采药。夜里还得照顾她妈看护她姐,根本就捞不着一个囫囵觉睡。
每个星期天,聂卫平两兄弟都会来。
聂卫东还经常旷课偷偷过来探望,帮江米捎一些必须的日用品。
可惜的是,这俩人都是男孩子,不能帮江米侍候她妈,也不能帮着照顾她姐。唯一能帮忙的,就是帮江米上山采药,这还得江米指点才知道那些是有用的药草。
不过因为有这两个人在,平日里不敢去的老林子,江米都敢进去了,从而找到许多珍贵药材。顺便还找到了王炳生说的野山参窝。
江米找这野山参窝原本是想继续前世的研究,看看同样的土质,人工种植跟纯野生会有什么药用上的区别。
现在她却什么都顾不上了,看到那参窝处只有几株山参幼苗,做好标记后,便没有再去。
聂卫东对捕捉张牙舞爪的野蝎子十分感兴趣。
全蝎有祛风止痉,通络止痛之用,又有增强免疫力和抗衰老等功能。后世人很多高级餐厅把蝎子当成一道美食。江米让聂卫东帮忙捕捉却是为了给她妈治病用。
而聂卫平却牢牢记住了江米对他说过的各种药材的性状和名字。
“江米,采药草的事交给我吧。基本的种类我应该都能帮你找到,找不到的我会让镇上的药材收购站帮忙收购,你在家里照顾你妈和你姐就够你累的了。”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天气已经越来越冷,尤其在山上,山风吹着几乎冻裂人的骨头。
而且很多药材枝叶已经干枯,只有地下的根茎类能用。天冷,土地冻硬,根茎类的也不好弄了。
江米想着卖掉其中一些值钱的,得到的钱加上姥爷和奶奶给的,也够一段时间用的了,便点了点头,道:“山上你也不要去了。眼看要期末考试了。若是考差了,柳阿姨肯定会怪我拖累了你。”
“没事,我不会考差。”
聂卫平有些心疼地看着江米泡在水盆里踩洗衣服的两只小脚丫。
因为担心家里李腊梅和江朵缺人照料出意外,江米不敢把衣服拿到坝里去洗。在家洗手劲小,怕洗不干净,就用脚踩。
那双白白嫩嫩的小脚丫已经开始裂口子了。这样还得踩衣服,整天被肥皂水泡着这该有多疼啊。
“你跟吴校长说一声,只要能够保留我和我姐的学籍,明年县里的化学比赛我肯定去给他考出个好名次来。”
江米一边说,一边将脚从盆子里拿出来,准备将踩洗出来的被套和其他尿布一起用清水冲洗。
却被聂卫平一把将大盆子端走,“我给你去河里冲去。”说着人就出了院子。
江米先是有些惊诧,等醒过神来,却忽然抿着小嘴笑了。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虽然只是小幸福,可也足够支撑她将家里的日子过下去。
星期天跑到兰溪村来帮江米干活,对聂卫平来说显然已经成了习惯。根本就不管别人如何看如何说。甚至还跟河边好八卦的妇女有问有答。
兰溪村人纷纷私底下传,李腊梅这是祖上烧了高香了,都这般境地了,未来小女婿还来上门帮忙侍候。江米这小丫头可真是不一般呐。
嗯,这会儿,已经没有人误会镇上的聂家兄弟看上的是江朵了。
李腊梅如今还是昏迷不醒,炕上吃,炕上拉,虽然垫了尿片,一不小心还是会把被褥弄脏,害的江米三天两头就得洗一大堆衣服被套褥单。
这还幸亏江米有远见,让聂卫平帮着买了匹青布,让江小姑都给裁成了被套褥单。不然家里就得让李腊梅弄得臭气熏天了。
可就算江米换洗的勤快,东间屋里还是有股子难闻的屎尿味。
在李腊梅昏迷一个月后,江远明忽然跑回家来,进门先是往东间屋探了下头,等看清李腊梅闭着眼,一点也不像好过来的样子后,便捏着鼻子回到院子。
江远明不问李腊梅病情如何,反而直接开口跟正在洗衣服的江米要钱。
江米给她爸气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打伤了老婆一走了之,发了工资也不往家拿一分,还倒过头来跟小闺女要钱,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要脸的老子?
“爸,你啥时候给过我钱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江米看着直愣愣瞪着眼睛,神色不善的江远明,感觉那不是她爸,那就是个畜生。
然而此时以她的小身板,根本就没法跟个没有人性的畜生去硬杠。只能希望这畜生父亲心里还多少顾忌一点为人父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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