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安慰我,今日是我做的不好,还连累了闻舟。”周承言笑笑,看了一眼檀闻舟,“今天没让你跟我出去玩成,反而还要罚跪,委屈你了。”
檀闻舟那时候年纪小,十岁出头的年纪,身量也没怎么长,一抬头,看到的是大表哥和二表哥的脖子。
“大表哥你别这么说,我觉得你挺厉害的,真的,咱们都挺厉害的,一下子就抓住了那厮。”她一边说还一边比划,“你还记得那厮的表情么,一开始凶神恶煞的还说要将我们大卸八块,后来跪在地上求咱们放了他,那鸟样......”
檀闻舟正说得高兴,一旁传来一声清亮得女声。
“大哥,你又带闻舟出去乱跑!”周云梳着双丫髻,两个丸子一样的发包上插着山茶绢花,璎珞长长的从发髻垂到肩头,一身粉紫的襦裙摇曳在地上,她年纪和檀闻舟差不多,两人并排站在一起像是金童玉女下凡,只是金童檀闻舟此时脸上沾了灰,灰头土脸,像只落进了煤堆的雪球。
“阿云......”周承言张了张嘴,“别担心,我们没事。”
周云柳眉竖起,娇声道:“谁担心你了,大哥你真是的,自己闯祸干什么带着闻舟,万一出事了怎么办,难怪爹爹教训你,你真的一点也不给家里省心。”
小女娃年纪不大,只是听多了家里人教训周承言,便将说话的语气也学了十成十,小大人一般横眉冷对的看着自己的嫡亲大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周承言当即就愣了,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退了下去,没有说话。
周宗月眉头一皱,想训斥又觉得是个孩子,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道:“阿云,不要这么说。”
周云不觉得有异:“本来就是嘛。”
檀闻舟不敢反驳儒雅威严的舅父,对这个表妹她还是有把握的,听到周云这样教训周承言,当即就不乐意了,叉着腰堆周云道:“你别瞎说,大哥可厉害了,我们今天差点就把那个山头打下来了,你懂什么?头发长辫子短!”
周云听到檀闻舟这样说她,眼眶一红,当即就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为了檀闻舟好,怎么这人一点也不领情,反而这样说自己,还有,什么叫头发长辫子短,明明是头发长见识短!
“闭嘴!”周云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小到大,连周老太爷都没说过她一句重话,怎么檀闻舟就这样不给她一点面子呢,“我再也不理你了!你们死外头算了!”
她话音最后都颤抖起来,眼见要哭出来,赶紧一把捂住脸,转身跑了出去。
周承言有些不忍的想安慰几句,周云撒腿跑得太快,周承言来不及开口,人影也不见了。
周宗月轻声堆周承言道:“小孩子的气话,大哥,你别往心里去。”
周承言嘴角轻轻扯出一个笑:“知道,谁会和孩子计较呢。”
其实小孩子说的话才是最毒最真的,不会伪装,心里有什么就说出来,周承言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失败,自己这个哥哥做得真是失败,在家里一点存在感也没有,连嫡亲的妹妹都看不起自己,那番话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周云说的没错,自己就是爱闯祸,不学无术,哪里都比不上周宗月。
周承言推开他扶住自己的手,那方才被绳子勒住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烧红的铁烫过,像是辣椒油阉过,衣服底下的皮肤火辣辣的,那刺痛,怎么也退不下去。
檀闻舟跪了一个时辰就跑了出去,周承言还跪着,说好了要跪满两个时辰的,从下午跪到日落西山,最后一丝光亮没了,府里的侍女开始掌灯,幽幽的烛火映着祠堂更加阴森冷清。
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传来,他一回头,发现是檀闻舟去而复返。
手里还拿着药瓶子。
”这是二哥给我的,活血化瘀最是有效,今日咱们马失前蹄,下次再继续,先韬光养晦再说。“一边安慰周承言,檀闻舟一边撸起他的袖子,给他手臂上红肿的地方上药。
周承言嘴巴轻轻颤抖,他将泪憋了回去,轻声道:”今日实在是对不住你。“
檀闻舟睁大眼睛,疑惑道:”大哥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对不住我,我愿意跟着你混那叫兄弟情谊,咱们兄弟之间,谈什么对不对得起,太埋汰了。“
周承言点点头:”也是。“
檀闻舟从回忆里抽回思绪,周云正和之云,玉桥有说有笑,温毓秀拉着檀闻舟,给她看自己新绣好的荷包。
一共五只荷包,上头的花样子都是时兴的绣花,例如金桂,玉兔,婵娟,翠竹,荷包从温毓秀左手侧的檀闻舟开始传,一直传到玉桥手上,自然是都夸的。
温毓秀的绣工在贵女中不算差不算好,名门闺秀都是有自己的女工师傅,这些女工师傅也都是绣技精湛的大家,教出来的徒弟也不会差。仟千仦哾
温毓秀一人发了一个,众人都开心的收了,她又单独拉过檀闻舟,在无人处时低声道:”阿檀,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檀闻舟不知道她要自己做什么,有些愣住,却见温毓秀掏出那只绣着绿竹的荷包,塞进檀闻舟手里。
”你帮我把这个送给孟昭公子。“
檀闻舟失笑,原来是想赠君子,难怪要绕这样大的弯子,她点点头:”小事,我待会就给他。“
温毓秀脸色绯红:”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也别让阿云知道了,这事情还是别让人知道,不好。“
檀闻舟点头:”我晓得。“
晚间她寻了个空闲,将荷包交给了周承言,周承言接过荷包,愣了愣。
”温毓秀?是哪个?“
姑娘太多,他一向是懒得花心思记的,等檀闻舟跟他解释温毓秀就是那个经常打扮的最好看的,衣服也最显眼的那个时,周承言有些无语道:”好吧,你刚才说的不太准确,我觉得他还没你好看。“
檀闻舟微笑:”谢谢。“
周承言有些惋惜的看了她一眼,他实在是怀念曾经还是男人时的她,如今虽然性子没太大变化,但是总是不如以前灵动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多了些什么。
檀闻舟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官司,福身行了一礼就走了。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周承言忽然说想要参军。
孙氏吓得筷子掉到了地上,侍女赶紧上来换新的碗筷,周文正拍了拍夫人的手,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