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是真的,檀闻舟不久前还和他亲吻,还在他的身下躺着,还在他的耳边说着让他沉醉迷离的情话,这样突然的消失,让他接受不了。
他的手颤抖起来,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死死地用另一只手,按住了颤抖的那只手。
只要遇到让他激动的事情,他的右手就会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就像小时候好不容易讨到一个馒头还被年纪更大的孩子抢走时,就像在军营里有人骂他是娼妓生的野种时,他的手就会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仟仟尛哾
然后他会露出自己疯狗的那一面,将面前的人撕成碎片。
不能在这时候发病。
他知道自己有什么病,无法言说的疯病,每次一个人独自睁眼到天明,血液中汨汨留着的不是血,而是汹涌翻腾的欲望,落进眼中的花鸟虫鱼不是景,而是与他有血海深仇的魔鬼。
所以他喜欢杀人,杀人让他有一种快感,麻痹他的神经,俘虏他的神智,安慰他荒凉寂寞的心,可是今日之前,他不再需要用杀戮来当作疗愈自己的解药了,因为他有了檀闻舟,那个看起来胆小又有点傻的檀闻舟,他就是自己的解药。
每次只有她在自己身边时,自己才能够觉得莫名的舒服,血液里叫嚣着的恶劣种子也能安静下来,暂时的平静一段时间。
他是娼妓的儿子,所以血是脏的,但是檀闻舟是干净的,出身高贵,长得好看,学识也好,和他在一起,可以净化掉自己血液里肮脏的那部分。
他需要她。
可是怎么就这样了呢,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她怎么可以死啊?
她死了,自己怎么办,哪里还有解药?难道还要像以前那样,彻夜无眠,唯有血与酒才能安抚自己片刻,谁又来帮他洗涤身上肮脏的血。
她不能死。
不可以死。
不准死!
他一拳重重地砸向屏风,不受控制的手依旧颤抖着,他牙关紧咬,双目通红。
对。
她的身体。
她的躯体也可以。
这个疯狂的想法在脑海里成型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得不到她的人,就要得到的她的尸体。
这样的话,他依旧能拥有解药。
身后的门扉传来轻响,此时的裴衍仍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思。
”将军!“一声娇柔做作地声音再裴衍身后想起。
苏云英,端着一盏茶,提着裙摆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他正在流血地手指。
她又看了一眼地上七零八落的屏风,心里稍微有些明了,可是又有些疑惑,方才是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考虑太多,只是转身掩上门后,快步走到裴衍面前,扯下一节里衣,跪在裴衍脚下,扶起他的手,为他细心包扎。
这是难得地表现机会,适时地展示自己贤淑温柔的一面,会让男人更加容易打开心房。
可是她想错了,裴衍不是其他男人,他是个疯子。
苏云英吹了吹他手上的伤口,抬起眼,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胸前傲人的双峰若有若无的蹭了蹭他的大腿,苏云英心中窃喜,这一招,对男人百试百灵。
可是她没有笑道最后,裴衍的视线终于回到了现实。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那蹭自己的东西。
不自量力的东西,也配和闻舟比?
闻舟知道了,会生气的吧?
想到这里,他更加愤怒。
无名火起,可惜刀不在手侧。
他拿起一旁的脏衣服,隔着脏衣服,一把抓住苏云英s的肩膀,单手竟将她提了起来,狠狠地往外甩去。
”滚出去。“
”啊————“苏云英尖叫一声,满脸痛苦的撞在了门上。
她来不及细想,只觉得双腿发软,打开门朝外跑去。
裴衍穿好衣服,径直往外走。
他不应该留在这里了。
他要回去找檀闻舟。
檀闻舟就躺在他的府中。
所有下人噤若寒蝉,连经过扶光居也不敢。
这里是裴衍起居的院子。
那句焦黑的身体,就静静的躺在主卧的床上。
房内陈设简单却不失华贵,正东的案桌上摆着一柄长刀,房中除了三两花瓶和香炉,还有一个玉镶金十二扇屏风,屏风后便是内室,内室那张巨大的架子床上,放着一具还能看出人形的焦黑尸体。
掀帘而入的裴衍一进内室,首先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他脚下一个踉跄,扶住烛架才勉强站稳。
走到床前,他坐了下来。
”闻舟。“他低声开口,”你回来了。“
门外有下人偷偷听着,里头半天没有声音,他们正准备进去看看是否出事时,忽然又听到里头传来低低的笑声。
那笑声半喜半嗔。
格外瘆人。
”你太过分了。“裴衍痴痴地望着”她“,“也不跟我说说话么。”
门外的下人实在有些坐不住,他们壮着胆子敲了敲门。
“将军......檀府来人了,说是找咱们要......要檀公子的......尸体。”
裴衍听到“尸体”两个字时,皱起眉。
“让他们滚。”
下人急了:“可是这毕竟是......”
忽然想到什么,他不敢再说,只好缄口不言,下去安抚檀府的人。
“这是什么事?咱们也知道,咱们公子故去了,令主人伤心,但是咱们公子是有父母的人,这身后事还等着操办呢。”
檀府的人也神色郁郁,但是说起话来也是有理有据,堵得裴府下人脸色通红。
“罢了,我先回去复命,留下几人等着。”
下人忙不迭送她出门等再回来,发现扶光居的门还是紧闭着。
焦头烂额的叹了口气。
裴衍听着外头的动静,心忽死寂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伸手在“闻舟”的脸上一模,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张脸,几乎已经烧成了焦炭。
立刻,在他抚摸上脸的那一刻,那张脸上的焦炭碎屑沙沙的落了下来,连手上也沾满了黑色的灰。
半开的窗户吹进一阵风,将一地的碎屑吹了起来。
他一惊,赶紧起身将窗户掩上,生怕再来一阵风,将檀闻舟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