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悦跟着绿衣也跪了下来,两人几乎不着寸缕,绿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双手攀上檀闻舟的腿。
她柔声道:“奴家愿意终身为奴为婢,服侍公子。”
檀闻舟叹了口气,推开她的手,甚至弯下腰将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披在她们的肩膀上。
“我今天不想做这些,你们陪我说说话吧。”
“你们刚才说你们是被卖进来的?那你们在家的时候,家里是做什么的?”
绿衣披上衣服,道:“家里以前是务农的,母亲是庄稼妇,平日里会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
“那你们念过书?”
红悦看着绿衣,绿衣看着檀闻舟:“在家里认过一些字,在这里也有师傅教我们读书。”
“如今父母呢?还在吗?”
绿衣摇摇头:“那年卖掉我们的时候,我娘已经饿死了,只留下我爹和一个弟弟,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是生是死。”
“那你们想去找他们吗?”
绿意犹豫了一瞬,慢慢地摇头。
“公子说得容易,茫茫人海,若是出了那道门,我们姐妹连过日子的营生也没有,只能重新操起卖皮肉的生意,就算找到爹和弟弟,只怕他们早就不认我们了。”
说罢,两人眼圈皆红了起来,眼中蓄了一汪泪,楚楚可怜。
檀闻舟没有说话,只是向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一块玉璧,算不上极品,但是成色也很好,种水清澈,若是卖了,能换不少银子。
她递给她们,淡淡道:“罢了,你们出去吧,今夜我一个人睡。”
“可是......”绿衣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玉璧,犹豫了一瞬,还是收下了,转瞬一想今日收到的命令,是要服侍好这位看起来颇为贵气的客人,一时间没有出去。
檀闻舟沉声道:“说了出去便出去,怪不到你们头上。”
绿衣见她一晚上对他们都和颜悦色,也没有主动做过什么揩油的事情,本以为她是脾气极好的,没想到檀闻舟说变脸就变脸,绿衣这才反应过来,脸一白,带着红悦退了出去。
翌日,檀闻舟刚出门,便已经有车等在了宅子门口。
老鸨一路送她出来,马车行驶前,老鸨微笑着躬身送别,道:“贵人日后想来,派人知会奴家一声便是。”
檀闻舟放下车帘,有些出神地看着车外风景,心里猜测这里到底是元修私宅还是专为达官贵人修葺的妓馆,想了一会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没什么意义,不自觉摇摇头,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下朝时,元修又将她留了下来。
檀闻舟站在阶下,御座上的元修目光幽深,他拚退了左右,起身走到了檀闻舟面前。
“这玉璧,可是你的。”
檀闻舟顺着他的手瞧过去,昨日送出的玉璧正静静地躺在元修如玉的手心里。
她敛目轻声道:“是。”
元修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不想问问,为何这块玉壁在朕的手上?”
“想来也是那两名女子呈上来的。”
“她们是不是跟你说,她们是良家子出身?父母都是务农的老实人?”
檀闻舟抬眼,发现元修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闻舟啊闻舟,朕本以为你也不小了,对于风月场上的事情,你,还是太青涩了。”元修将玉璧收回袖中,很明显没有还给她的意思,“娼门女子,最会的便是这种骗人的把戏,亏得你昨日与她们说了这么多,你可知其中几句真话几句假话?她们都是娼家出身,他们的父母,都是戏子,她们自己,也是伶人出身,这玉璧送给她们,算是可惜,朕便收了,当作你的一个教训了。”
檀闻舟应和了一声,出宫的时候,裴衍正在长街处等她。
他歪靠在墙上,斜斜倚着,抱臂打量着面无表情的檀闻舟。
“怎么了这是?听说昨日陛下还带你出宫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玩什么好玩的了?”
“玩了什么裴帅不知道?”
裴衍脸色忽地一沉,拉住她的手,道:“你可别趁着我这些日子忙,做什么拈花惹草的事,否则打断你的腿。”
檀闻舟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那你想让我怎么样?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跟你耗着?”
裴衍一愣,道:“可是你说你以后不成亲不生子的啊。”
“不想和不能是两码事。”
檀闻舟没好气地说完,转头继续往外走。仟仟尛哾
裴衍跟上来,小心翼翼道:“刚才我说话重了,惹你生气了?”
见檀闻舟抿着唇,好看的侧脸也冷冰冰的,心里没底:“闻舟,你别这样啊。”
“我没有想耗着,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檀闻舟心“突”的一跳,忽然觉得有些堵,心里闷闷的,有些小小的兴奋与得意,又有些惆怅与恼怒。
这算是告白了?
可是檀闻舟无法答应他,她的身份注定了她没办法和正常男女一样,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有些惊悚。
她竟然下意识将裴衍放在了心爱之人的位置上。
她一把甩开他,质问道:“那你能跟我成亲吗?那你能告诉所有人你的想法吗?告诉别人你喜欢男人?你可以,我不可以,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裴衍被她这一通话问得犹豫了一下,看见裴衍迟疑的神色,檀闻舟原本悸动的心立刻沉寂了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果然。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只是说说而已。
几番被顶撞,哪怕裴衍再耐着性子,他神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他皱眉道:“你怎么回事,一出宫就看你一副火气没出撒的样子,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你没得罪我,快回去吧,各回各家。”
檀闻舟跨上马,将裴衍远远地甩在身后。
一连几日,檀闻舟兴致缺缺,父亲已经提了辞呈,整日整日的不在家,闻莺每日聚会奇多,俨然成了朵交际花,盛怀瑜据说病了,病得还不清,檀闻舟也没有打算去看他。
裴衍倒是一连几日不见,不知道在做什么。
唯一能让她每日枯燥无味的行程多点意思的,便是刚升任大理寺正的王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