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受燕王的命令来保护自己,檀闻舟不想让他感觉难堪,扯开话题道:“旨意里说是今年皇后的寿诞之日要见到东西,岭南距离京城千里之遥,除非八百里加急,否则根本送不过来啊。”
燕白冷冷哼了一声:“京城里来了这么多灾民,北方饿殍遍野,宫里居然还有心思吃什么鲜果。”
墨麒一遇到燕白就忍不住怼上两句,道:“你家燕王不是宫里的?你这样岂不是连着他一起骂了?”
燕白神色一顿,道:“殿下不一样。”
檀闻舟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们怎么一说话就要吵起来。”
想起北方的灾情,她也很是担心,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先把眼前这事办好了,虽然我总觉得皇后娘娘让我转运香盖的目的更有深意,但是也不能白白让她抓住我们的把柄。”
檀闻舟说话时不自觉用了“我们”,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墨麒倒是下意识抱紧了凤鸣,原本满脸吊儿郎当,一下子又挺直背,将缰绳握的更紧了。
燕白也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还有其他的意思?”墨麒问道。
檀闻舟摇摇头:“我也不确定,但是眼见着灾民多了起来,民怨四起,许多人连饭也吃不起,皇后却要陛下派人从千里之外的岭南转运百姓听都没听过的珍奇水果,这样下来,难保不会更加激化北地和京城的矛盾,就算是皇后娘娘不知道,难道陛下也不知道轻重吗?”
燕白道:“咱们这位陛下的心肠说软就软,说硬就硬,对着后妃心肠便自然软了,对那些受苦的百姓,就是另一幅态度了。”
檀闻舟听到这话,想起燕王一向不受景徽帝所喜,燕白这样的态度,也是情有可原。
她换了个话题,道:“对了,燕白,怎么这些日子倒是很少见你,殿下身边的亲卫还换了人,我还以为你告假回家了。”
这些日子,每次在衙署里,燕王的身边都是一个人,要么就是换了一个新面孔,燕白跟在燕王身边的次数少了许多。
燕白脸色一僵,顿了顿,才道:“嗯......确实告假回家了,家母病了,我回去照顾她。”
墨麒想了想,有些奇怪道:“我记得之前在大理寺听那些小吏们聊天,好像说你母亲早就去世了啊?”筚趣阁
燕白转过头,淡淡道:“是养母。”
墨麒点点头,哦了一声。
回到家,檀闻舟想了想,决定去给父亲请安,顺便问问父亲,这事该如何看,可是走到父亲的院子门口时,听到里头传来姨娘与父亲交谈的声音,刚准备叩门的手停在了半空。
“听说少爷办的差事很好,陛下还赏了,还特地让少爷为皇后娘娘采办鲜果,以备皇后寿诞呢,恭喜主君了,少爷能这样出类拔萃,多亏了主君为少爷打点。”姨娘的声音柔柔传来。
她没有孩子,蓉姨娘在时,对后院里仅有的一两个姨娘极力打压,如今蓉姨娘不在了,檀珩才想起了她,有时会招她过来研研墨,说说话,春娘这些年对她不好不坏,蓉姨娘苛待她时,都是锦麟阁照顾着她们,她也自然是每次殷勤小心的侍奉,时不时为檀闻舟说说话。
檀珩的声音隔着门扉传到檀闻舟的耳朵里,道:“这才刚开始办差事,有什么好恭喜的,若是这点小事都要我帮衬,还是趁早挂印回家,做个闲散人算了。”
檀闻舟扬起的秀眉落了下来,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转身回去了。
翌日,是个大晴天,燕王不知何事,也没有来,大理寺里当值的官员更加松懈懒散了,摸鱼也更加光明正大了。
檀闻舟一进来,便看到所有人的眼光都汇聚过来,又迅速挪开。
陈直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睨了她一眼,随即又和身旁的同僚窃窃私语起来,一边讲话还一边故意拿眼睛瞟她,檀闻舟本来还算平和的心绪忽然生出一丝烦躁。
这还是刚上任没多久呢。
果然自己修为还是不够,哪怕重活一次,仍然要小心翼翼的应付各种突发事情。
她倒了杯茶,深呼几口气,将燥意挥散。
大理司直端着杯茶走了过来,拉了一条凳子坐在她旁边,道:“檀大人安好啊。”
檀闻舟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竟也是愁容满面,眼下乌青,她奇怪道:“大人这是怎么了?昨夜一宿没睡?”
大理司直与她这个大理寺正平级,都是从六品上,大理司直也不和她端架子,许多天的闷气无处发泄,一听她问出来,早已经准备好的牢骚便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吐了出来。
“还能怎么了,檀大人没成家不是?我跟你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想好啊千万就别娶老婆,别像我,搞得里外不是人。”他叹了口气,抖了抖袖子。
檀闻舟听得一头雾水,见他茶杯里茶水见底,拿起桌上的小泥炉,亲自给他续上。
“怎么着,说来听听?”檀闻舟随口道。
见她肯听自己的牢骚,王钦如逢亲人一般,亲切的攀住她的手臂,称谓也从檀大人换成了檀小弟:“檀小弟啊,这些话你可别往外说,都是家里的私事。”
“也不知是怎么的,我媳妇儿自从我娘来了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吧,我媳妇不说是柔情似水,与我也是琴瑟和谐,自从生了闺女,坐月子的时候我特地喊我老娘过来照顾他娘俩,这也很正常嘛,咱们男人都要挣钱养家嘛。”他咋了咂嘴。
檀闻舟点头。
“接过我娘来了没几个月,我娘就不高兴了,说我媳妇儿挑刺儿,难伺候,嫌弃这不好那不好,闹着要回乡下,我媳妇儿也是不高兴,说我娘对她不好,给她吃冷的,还和她吵架,现在天天吵,回去吵,出门也吵。”他越想越头疼,“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我连家都不想回去了。”
檀闻舟嗤笑一声,搞半天,是婆媳关系难相处啊,她觉得有些好笑。
王钦看她不给自己出主意反而笑,有些生气,道:“檀小弟,你笑什么,我可不是吓唬你,你到时候说不定比我更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