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瑜轻轻叹了口气,伸舌舔了舔唇角残留的余香,意犹未尽。
“是。”
“你倒是承认的爽快。”檀闻舟有些惊讶,“为什么要杀他。”
提及季显,盛怀瑜有些觉得扫兴,若是将时候浪费在腌臜的事情上,未免辜负了这样好的月色和美景。
可是他却不得不解释,无奈道:“我与他有旧仇,便杀了。”
一句话说的平平淡淡,蕴含的事情却能在京城掀起满城风雨,让檀闻舟忍不住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你倒是镇定自若,可知京城那些大人们为这事急得年都不好过了。不过当时人多眼杂,你是怎么下手的?”
檀闻舟明明看见他们逃走时,季显还有气息,面色也还红润,不像是濒死的人。
“家父会一些浅薄医术,我耳濡目染,也略懂一点,人体构造巧夺天工,有些地方用剑刺刀砍,还能不损性命,有的穴位只要稍微用些力,便能让人气绝身亡,而有些穴位更加神奇,一时半刻看不出异状,实则内里血脉已经断了,红袖招里脂粉浓郁,又喝了不少的酒,酒色上头,更是激发了血气,活不了多久。”
檀闻舟听得心里蔓延出一丝凉意,更觉得眼前人心性凉薄。
“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她轻声道。
盛怀瑜眼中深沉如浓墨,像是夜幕,一望无际,檀闻舟却并没有沉溺入美丽勾魂的陷阱里,这样美丽的眼睛,她在无数个夜里痴痴凝望过太多遍。
此刻不应该被仇恨填满。
“你还想杀谁?”她抬手,张开五指覆上盛怀瑜冰凉的脖颈,静静的感受着脖颈两侧动脉里鲜血滚动的微妙触觉,突起地喉结在她掌心下显得尤其脆弱,像一件不堪一击的精致瓷器。
纵使感觉异样,盛怀瑜也仅仅是微微动了动,并没有躲开她的手。
“接下来呢?是江子麟?宋世昭?还是我父亲?”檀闻舟五指攸地收紧,不到片刻,盛怀瑜的脸色就渐渐有些红,先是红梅一般的嫣红,后来便是白雪一般的苍白,颜色变换间,瞳孔也有些涣散。
“我呢?我在你暗杀的名单上是第几位?”她俯下头,凑近他的耳边,一字一句的问道。
只需要继续这样用力,再过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盛怀瑜便能死在自己手下,盛怀瑜却并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开口替自己求情,他的嘴角绽放出诡异的笑,眼中原本深沉的黑倒映出檀闻舟茫然的脸,他抬手按住檀闻舟的后脑,死死地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
两人交颈而卧,天为被,地为床。
他挣扎着凑近檀闻舟耳边,喃喃道:“你要活着......或者才能明白......”
掐住他脖颈地手骤然松开。
盛怀瑜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明白什么?明白你是如何一步一步,用这样阴暗恶毒地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盛怀瑜静静的躺在地上,看着上方那张熟悉地脸,苍凉地笑道:“不,是明白我当初的感受。”
他伸出手,抚摸着面前那张冰冷地小脸,眼中无比寂寥,又像是无比眷恋,他低声款款道,像是诉说着压抑在心中许久地情话:“闻舟,我已身在地狱,却还要将你拉进来,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一个人在这无间地狱太冷,你先走了,我就来找你了,有你陪我,我就不孤单了。”
像是诅咒,又像是情人间的告白,让檀闻舟心里一阵冷战。
“疯子!”她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冷道。
说罢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流云飞雪在一旁的荒草堆里啃啮草皮,盛怀瑜懒懒起身。
他嘶哑着哂笑道:“以前竟然不知道,闻舟还有这样的癖好,审问犯人时都喜欢骑在他身上么?”
檀闻舟牵着马,慢慢的沿着湖畔走着,盛怀瑜跟在一旁。
“我不会让你伤害檀家。”檀闻舟平淡道。
盛怀瑜沉默。
檀闻舟转头认真的看着他。
“当然,如果你执意要这样,我自当与你不共戴天,两月之后,殿试结束,我们朝堂见。”
盛怀瑜心头微微一沉,那双眼静静的看着自己,太过明亮,像是北辰星,暗夜终明,奔向晨曦。
两月后,仲春日。
春娘带着绿芜和蓝蕊送她上了轿子,从朱雀大街到皇城,先要走过灞桥,再经过长长的巷道,两侧巍峨的宫墙古朴森严,守卫手持金杖,仪仗侯在两侧,迎接通过考试的学子到皇帝面前,接受最后的殿试。
四周都是大胤朝上下经过层层选拔台选出来的佼佼者,十年寒窗苦读便是为了这一朝。
龙颜肃穆,皇帝的御座高高矗立在殿宇的中央深处,十九级的御阶用金玉镶嵌雕琢,无声地昭告着世人皇权与普通人之间不可逾越地天堑。m.qqxsnew
司礼太监尖锐的声音响彻大殿,一声唱喝后,所有人开始答题,除了纸张翻阅地声音,便只剩下毛笔在纸张上写字地沙沙声。
檀闻舟上一世并没有参加科举,这也是她第一次摸到卷子,题目不多,是让她写一篇策论。
题目是关于这次北方地雪灾。
她一拿到手,看到题目时忍不住在心里暗笑,题目还真让她押对了,心里略略思量,便开始动笔。
快写完地时候,一只手捏着一枚印章伸到自己面前。
正是她地私印。
她茫然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燕王元修。
是了,皇子监考历来是大胤朝地惯例。
元修把印章轻轻放在她地案上,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