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闻舟想去看看父亲,檀珩却几日没有露面。
眼见就是除夕,春娘带着丫头小厮们换上了红灯笼,又买了许多金纸,红红火火的剪起了窗花。
季显死的突然。
还死在了除夕的前几天,季家上下被这件事打乱了阵脚,季家老太爷一气之下病倒在榻上,短短两日的功夫,府上又是招呼大夫又是置办白事,季家长子被杀于红袖招中的事情传遍了京都,檀闻舟一手拿木勺,给檐下笼子里的白羽鹦鹉喂食,一手掂着那封季和送来的请柬,白羽鹦鹉张开翅膀,叫声清亮:“新年好,新年好......”
季和和季显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不过季显身份比他这位庶出哥哥更尊贵,生母李氏出身川蜀望族,李氏的祖父与檀闻舟生母周蕴之的祖父又是表兄弟,季和在请帖里说是要在春月楼设宴以作慰藉,等檀闻舟跨进雅间时,雅间里歌姬舞姬正闹得欢,每人左右皆有两名妙龄女子侍奉,做东的季和歪靠在上首,看见她进来,脸色熏红道:“快快快,看座。”
檀闻舟摆了摆手,捡了一个空座坐了进来。
檀闻舟环视一周,在座之人不多,除了江子麟,宋世昭,还有燕王元修,最靠近季和的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倒是眼生,檀闻舟多看了两眼,那人皮肤偏白,发如墨染,眼尾狭长微微上扬,莫名透着几丝阴柔。
季和长相算是端正,身高却不高,连书生打扮的青年人都比他高半个脑袋,手边的美艳女子为了不显得他矮,故意将身子拱了起来,檀闻舟看得好笑。
江子麟装作没听到,看也不看檀闻舟。
季和转头对一旁的阴柔男子介绍道:“你们还没见过吧,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檀闻舟,闻舟,这位就是禁中司礼监魏掌印。”
魏如临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一路从皇后宫中的长随混到了司礼监掌印,在宫里宫外都没少人巴结。
魏如临站起来,端端正正的朝檀闻舟拜了一拜,道:“檀公子,久仰。”
行的不是宫中官场上的礼,而是文人书生之间惯用的作揖,檀闻舟顿首算是回了这一礼,魏如临虽然是个太监,但是一身青衣长袍白玉冠,看起来与那些一身臭气的太监完全不同,不说还以为是个读书人。
季和开口道:“今日都是咱们私底下小聚,往日里有什么过节不快,都放下啊。”他意有所指。
江子麟和檀闻舟不对付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在座几人从檀闻舟一进来时边面色怪异,等着看二人的好戏。
燕王元修仰头灌下一杯清酒,两侧美人左拥右抱,一副风流王爷的浪荡模样,
檀闻舟抬指压下美人递过来的酒杯,美人识趣的将杯子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还不开席,莫非还有贵客?”
季和点头,刚准备开口,忽然门被打开,长身玉立的盛怀瑜从屏风后出来,看见席间的檀闻舟时,他脸色有些怪异,但很快移开了目光,檀闻舟也愣住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闻舟和子麟肯定认得的,我来介绍啊,这位,就是今年在西山诗会艳惊四座的盛怀瑜!”
魏如临看了一眼盛怀瑜,凉凉笑道:“盛公子还未进朝堂,皇后娘娘倒是已经听闻了盛公子的才名,当日的诗句被摘抄送进凤仪宫,可是惊艳四座,不怪能得檀阁老赏识,做了檀家门生。”
宋世昭道:“魏掌印可不知道,这位怀瑜兄可是算得上是寒门出贵子,父母早亡,表妹还是红袖招头牌,怀瑜兄这一身风姿容貌,想来也是有家学渊源的吧。”
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唯独檀闻舟面无表情,捏了一颗梅子朝嘴里送。
檀闻舟斜眼打量着盛怀瑜,却看他微微垂首,脸上依旧是刚进门时那副淡然模样,只是不知道心里是何感想。
江子麟幸灾乐祸得笑了笑,道:“不如去学学前燕慕容冲,跟妹妹一块找个靠山,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玩笑开的甚是刻薄,燕王低头笑了笑,众人更是笑得开怀,檀闻舟却没了喝酒的欲望,她离盛怀瑜最近,看的也最清楚,明明是寒冬腊月,这人穿的却单薄,下颌宛若刀削,额头连着鼻梁的曲线一路蜿蜒向下,喉结上下滚动一瞬,衣领微微敞开,清俊中透着冷艳。
白瓷一般的脖颈勾勒出漂亮的弧度,像一只倔强孤独的天鹅,前世她抚摸触碰过无数次的喉结,就若隐若现在冬衣的内衬里,檀闻舟有些口干舌燥,耳廓微红,急忙别过头。
盛怀瑜捕捉到这一瞬的慌乱,他笑意盈盈的转过头,眼神中似是问道:“怎么了?”qqxδnew
檀闻舟没敢再看他,夹了口青蔬塞进嘴里。
盛怀瑜收回目光,转头对众人淡淡道:“过誉了。”
季和原本以为被江子麟这般调侃,盛怀瑜文人风骨,怎么说也会甩脸子,没想到他却并没有显露出不悦的神态,微微松了口气,没想到江子麟却越发得意,道:“不如今日就让红袖招的头牌过来,给咱们唱一曲?柳姑娘如今身价一夜百金,燕王殿下又大驾在此,这几个姿色平平的美人属实是配不上今天的贵客。“
盛怀瑜到底是檀家门生,季和不想闹得太僵,准备打圆场,还没开口,一旁的魏如临轻佻道:”我久再宫内,倒也想渐渐这位花魁的风采,不知道和盛公子的才色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