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客房内,安好推开窗子。
刚刚经过一场喧闹的安家里这会儿变的鸦雀无声。
夜里凉风习习,换做是一个多月前,安好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站在安家的某一间客房里,感受着这个与她身上所流的血脉息息相关的地方。
忽然有佣人来敲门。
“左太太,这是老夫人让我们给您准备的药茶,可以补气补血的,您睡前喝上一杯,对身体很好。”
安好看了一眼佣人端进来的东西,顿时朝那佣人看去:“老夫人已经回祠堂了吗?”
佣人笑着将药茶放在她面前的桌上,然后向后退了一步才恭敬的开口:“回左太太的话,老夫人的确已经回祠堂了。不过回去之前就已经交代过,让我们给您准备这药茶。”
安好低眸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杯药茶,佣人在旁边开口说:“我们老夫人曾经的娘家是传承中华药茶的世家,在美国很有名气,老夫人和老爷子的身体一直这么硬朗,就跟常年喝老夫人亲手所配的药茶有关系,我们老夫人见左太太您的气色不太好,像是不久前应该是身体抱恙过,所以特意交代让我们将药茶给您送来,让您喝下再睡。”
安好这才拿起桌上的杯子,有些烫,但却是不会烫伤手的温度,她就这样捧在手里看着里面那红红黄黄的水,放在鼻间闻了闻,又喝了一口。
感觉里面的确是有些类似枸杞桂圆等等的味道,有点像是阿胶糕的味道,但又不完全像,安好没有喝过药茶,她只喝了两口后,便忽然看向身旁的佣人:“祠堂离这里远吗?老夫人现在休息了没有?”
佣人像是听懂了安好的意思,直接说:“祠堂就在安家的宅院后面,离这里不远,但是安家的祠堂除了安家人之外,其他人是不允许进入的,如果左太太想见老夫人的话,那就等明天早上吧,我帮您跟老夫人传个话,如果老夫人愿意见您,明天会来这里找您的。”
“只有安家人能进么?”安好不动声色的问。
佣人微笑:“祠堂毕竟不是寻常的地方,左太太既然是从中国来的,就更应该了解华人的那些古老的传统,按照老夫人的说法,那是祖先的灵魂栖息之地,如果不是安家的血脉,肯定不能轻易踏入,因为这样会惊扰了祖先。”
安好淡淡勾了一下唇,没说话,佣人却以为左太太这是见外了,便忙又解释的说:“左太太您别介意,您是安家的客人,理应被奉为上宾,但是祠堂不是一般的地方,连安心小姐来到安家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被允许踏入过那里呢。如果左太太想去其他地方的话,我可以陪同。”
“不用了。”安好将那药茶喝下了大半杯后,感觉胃里暖暖的,身体也隐约发了些汗,放下杯子时笑了一下:“那就麻烦您给老夫人带个话,就说我和左先生的来安家的目的很单纯,没有恶意,如果老夫人肯见面的话,还请老夫人再次出来见一面。”
佣人有些不大明白安好这话里的意思,不过想到今天老夫人回祠堂时的神情似乎比平时凝重了许多,佣人想了想后也就没敢多问,只对安好点了点头:“好的,我会将话给您带到。”
“谢谢。”
杯子已经凉了,安好洗过了澡,换了身轻便舒适的衣服,坐在床边看着之前装有药茶的那个杯子,杯底看不见药渣,不过自从喝过这一杯之后,她就感觉自己的胃里肚子里包括四肢百骸都一点一点延伸着那种说不出的温暖。
这么神奇的东西,怪不得安老爷子都八十多岁了,看起来还那么精神奕奕,恐怕连那些五六十岁的中年人都没有安老爷子身上的那股子精神气儿。
原来是身边有老夫人新手配的药茶伺候着。
目光透过玻璃杯,想起老夫人看向自己的第一眼时,那眼中的打量和惊讶,之后老夫人一直拉着她的手说的那些话。
安好放下杯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或许并不仅仅只有安萍一个人知道。
老夫人今天提到的几句话值得让人深思。
老夫人说安萍二十几年前离开了安家,并且和安老爷子断绝了父女关系。
还提到八年多前安萍被她找了回来。
佣人说老夫人八年前开始吃住在祠堂几乎不出来见人……
还有,安萍当年究竟和什么男人在一起过,惹的老爷子这么大的不满?甚至还提到过什么枪口上的生活。
那个男人是安萍曾经在美国的爱人?那会不会是自己的父亲?
但是顾天明说过,他是在安萍已经在他身边工作了有一段时间后才对她有了兴趣,并且喝醉后和她发生了关系,也就是说明当时安萍已经在中国很久了。
顾天明还提到当时安萍分明是和其他男人刚刚发生过关系不久。
那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
是在美国还是在中国?是什么身份?
这一系列的问题渐渐纠缠成一条凌乱的线,再又紧裹成一个难以拆开的谜团,让安好越想越觉得奇怪。
“安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太平,孩子,这些……都让你见笑了。”
安萍刚才在自己身后所说的这句话还言犹在耳。
安好忽然站起身,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出去。
也许不能这么拖下去,现在既然睡不着,既然安萍在她面前也并没有遮掩什么,那就有必要桶破这一层窗户纸去问清楚。
问她当年为什么要乍死离开自己,为什么要将她扔在顾家。
问她为什么可以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扔在中国不管不顾是死是活都不问一句,却在回美国后收养另一个女孩儿在身边。
安好刚走到门前,手刚要将门打开,忽然,房门在她眼前被人拉开,与安老爷子单独聊了挺久的左寒城忽然回来了。
开门的瞬间,左寒城便感觉到安好这匆匆忙忙要走出来的模样,漆黑沉静的眼眸顿时看向她的脸:“这么晚了,想出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