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安好准备去盛凌集团时,忽然接到顾天明的电话。
她上高中整整三年,几乎从来没有接到过顾天明的电话,在手机上显示出顾天明的名字时,安好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很久都没有反映过来。
左寒城正巧在这个时间刚从外面回来,下车时就看见安好站在盛凌集团大厦门前的广场上拿着手机发呆。
秦风这几天因为接过莫白的电话,更加明白要跟顾安好之间保持纯洁的师生关系。所以最近也不是表现的那么特别积极,几乎都是准点到这里来开始给她做辅导。
所以安好今天提前了十几分钟,于是在看见顾天明打来的电话时,就这样孤零零的杵在那里不动。
“喂。”安好拿起电话的时候,手有些发颤。
虽然恨这个父亲,但是忽然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心底难免还是有些不安,还有些恐慌,不知名的恐慌。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边沉默了片刻,之后传来顾天明没有什么温度的声音:“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回顾宅一趟?”
似乎这五年来,顾家的人没有一个人期待她的回去,也从来没有人主动问过她哪天回去。
安好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当然不是激动也不是感动,而是听见顾天明的声音,就恨不得从电话里伸手过去掐死他。
也许她顾安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恨不得杀了自己亲生父亲的人。
她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在身边紧握成拳,忍下心头的汹涌,平静的说:“我在学校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
“顾安好,这是你该和自己父亲说话的态度吗?”顾天明的语气同样冷漠:“你这几天找时间回来,我有事情找你。”
“什么事?电话里说不行么?”
“让你回来就回来,哪那么多废话?!”
顾天明开始不耐烦:“还有,别总是跟我耍你那些小心眼儿,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a高里的那些‘丰功伟绩!”
“三天两头的打架,前几个月许家的孩子被你打了,这几天韩家的孩子又被你伤了,明年六月份你高中毕业后,我们父女之间的留养合约关系就可以终止!我希望剩下的这半年多时间,你能给我安份守己一点,少给我惹乱子!”
安好当即就笑了出来,冷笑。
“顾市长,甭管我这三年来在a高里惹了多少乱子,似乎没有哪一件事追究到你的头上!包括什么许家韩家的事,似乎也没有人刻意找过你,我这当事人都没急,你跟着急什么呢?怎么?教育局和学校那边有人给你透露口风,就算没有人找到你头上,你听了也觉得膈应是不是?那你当初就别碍于面子把我送进a高这种地方啊,你倒是把我送到一个普通的中专技校去不就皆大欢喜了?”
“你!”顾天明怒道:“顾安好,我知道你嘴皮子厉害,你跟你那个妈一样,就会逞嘴上功夫!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五年前你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的时候,你从楼梯上跑下来抱着她的尸体惊慌的喊医生的时候,你怕有人追究你失手杀人罪过的时候,你怎么不提她?你当初怎么就好意思把自己失手杀人的大罪隐瞒下去了?”
“顾安好!”顾天明在电话那边骤然用力的拍在桌子上:“你放肆!”
安好冷笑:“顾市长,你省省力气吧,有这种跟我生气跟我吵架的时间,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去抱省里和中央那边的大腿,不如想想要怎么把当年自己失手杀人的事抹的干干净净!你别忘了,当初不只是我一个人在旁边看着,顾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包括佣人都看在眼里!”
“你少拿这件事来威胁我!安萍当初去找我的时候就已经得了绝症,她当时的身体状况就很差,去顾家的时候分明就是死也要将你推给我,就算她从楼梯摔下去也跟我没有关系!”
顾天明的语气始终冰冷:“我是你爸,别以为我猜不出你那些小心眼儿!你身上流的是我顾天明的血!就连你那性子都随了我,知女莫若父,我告诉你,想拿五年前的那件事来跟我斗,你再修炼个二十年也一样没用!”
听见顾天明的话,安好紧紧咬着嘴唇。
许久,她才哑声说:“你既然明知道我妈当年硬要把我送进顾家的原因,你既然知道她当初是因为得了绝症走投无路了才不得己将我送去,为什么过后要那么抹黑她!”
“她从来就没有想介入你们家庭的意思,如果不是最后实在放心不下我这个本来就不该出生的累赘,又怎么会去找你,可你既然知道她是不得己,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要这样去诬蔑她,甚至让你们全家在她死后不停的骂她!”
顾天明被她质问的僵了一会儿,忽然说不下去了,最后冷声说:“少说这些废话,这几天你找时间回顾家一趟。”
说罢,那边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嘟——”
电话里是漫长而冰冷的盲音。
安好缓缓的放下手机,深呼吸了两口气,两眼没有焦距的望着远处的广场。
这么多年,每一次和顾天明争吵都是这样的结果。
她的有理有剧永远都是被他们忽略,而如果不是因为她嘴上不饶人逼得她们不敢再乱说的话,顾家人还会将她妈妈抹黑的更彻底。
甚至当年还有一个更恶劣更可恶的版本从顾家人的嘴里传了出来。
他们说她妈妈安萍是个夜总会的豪放女,盯上了顾天明的地位和财产所以才会偷偷生下这么一个女儿想要讹诈顾家,最后是顾家看在她顾安好年幼无辜又可怜的份儿上将她收养了回来,而安萍自食恶果已经得绝症死了。
还有其他版本,哪一个版本都是让安好想要踹翻他们全家的理由,可是五年了,她仍然在忍受。
碍于强权,碍于地位,碍于自己的渺小,哪怕是滔天的恨意,也只能忍受。
所以谁说她天不怕地不怕,其实隐藏在人群背后的她是多么的懦弱,无能为力的依靠着自己最恨的那一家人活了这五年,多么的可笑。
将手机放进包里,转身就看见左寒城站在那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旁,她僵了僵,吸了吸鼻子隐去眼底的晦暗,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