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拿钱买命
翌日。
叶盏卿接到成峰的电话，全胜母亲跟女儿到了，现在安置在酒店。
“我马上过来，全嫂子状态怎么样？”
“还是那样，全胜下午火化，殡仪馆已经联系好了。”
“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叶盏卿望了望头顶的天花板，穿衣拎包出门。
对门公寓门紧闭，秦捷早早去了公司，他最近的事也很多，不能完全关注她。
开着老爷车，赶往全家母女落脚的酒店。
成峰守在门前抽烟，见到叶盏卿立刻把烟掐掉，“叶小姐，都在里面。”
“嗯。”叶盏卿点头。
敲开门。
首先见到的是一张陌生的少女的脸，她约莫17岁的样子，高高瘦瘦，脸色发白，眼睛红肿，见到叶盏卿的第一眼，双手不自觉的捏住自己棉服。
叶盏卿站在门外，听着房间里此起彼伏的哭声，缓缓开口：“我是叶盏卿。”
“我知道。”少女看着她，良久之后才侧过身，哑着声音说：“进来吧，我妈在等你。”
少女带着叶盏卿进了客厅，正相拥而泣的婆媳俩见着她立刻分开，老太太颤巍巍的起身，双目紧紧盯着她，全嫂子张淑华也随即站起身来，略微紧张的扶住老太太。
成峰不动声色的站定在叶盏卿身后。
叶盏卿看着她，缓缓开口：“你好，我是叶盏卿。”
老太太嘴巴嗫喏着，“我儿子，我儿子是因为你给的绳子……”
叶盏卿沉默片刻，“是我给的绳子。”
老太太颤抖一瞬，身体向后跌倒，全嫂子立刻上前扶住她，“注意身体啊妈。”
老太太双目紧阖，不发一言。
张淑华偏过头去擦眼泪，肩膀抖动着抽泣，良久，扶着老太太进到房间，关上门，退出来。
她擦去眼泪，指了指女儿，对着叶盏卿开口：“全微，我女儿。”
叶盏卿看向一旁沉默着流泪的少女，说：“榕市一高，你去吗？”
全微抬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她，又转头去看了眼自己妈妈，见她对着自己点头，全微咬住嘴唇，眼泪夺眶而出。
“我爸的命就值这些吗？”
“全微！”
张淑华红着一双眼睛朝着全微喊，全微紧紧咬住嘴唇，望着叶盏卿的眼神充满着不甘，她伸出手背擦去夺眶而出的眼泪，却越擦越多。
叶盏卿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回答道：“我会赔给你们家一笔钱，帮你们在榕市落脚，你学籍等相关手续我也会办好，如果你们在生活中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会帮你们处理掉。”
全微冷笑着擦去脸上的眼泪，脸色发白，呼吸有些艰难：“你以为你做这些我们就会原谅你吗？”
“我不需要你们原谅。”叶盏卿说，“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我就不会再奢求改变，我只需要承担我自己的责任就行了。”
“所以你觉得你用几个臭钱就能把我爸爸的命买断了吗？”全微问。
“全微！”张淑华眼泪奔涌，朝着全微无力的开口：“你去陪奶奶，照顾好奶奶。”
全微呼吸沉沉，双眼布满血丝，转身，推开门，进了卧房。
张淑华在全微离开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往身后倒退两步，险些跌倒，成峰扶住她，在她站稳后立刻松开她，回到叶盏卿身边。
“叶总，你打算赔给我们多少钱？”张淑华问。
叶盏卿看了她，“你们打算要多少？”
“一百五十万。”张淑华说：“叶总，我知道按照标准来说这钱是多了，但我没办法，我没学历只会种地，就算到了榕市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两个亲人身体都不好，家里没男人了，我必须想的更多。”
叶盏卿没说话。
“或许你会看不起我，觉得我卖夫求荣，可是活着的人，总是要想办法好好活下去不是吗？”
张淑华说。
叶盏卿静静的看着眼前女人这种饱经风霜的脸，轻轻垂眸，从随身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调解文件，又拿出印泥。
“让你家里人都签字吧，壹佰伍拾万。”
张淑华嘴唇翕动，眼角发颤，颤抖着接过叶盏卿递来的文件跟印泥，握着笔，抬眼看向叶盏卿那张始终平静的脸，微不可闻的点头，艰难的朝着房间而去。
叶盏卿站在客厅，听着房间里传来争执跟惊呼声，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是此起彼伏的哭声，她站在原地。
等了很久。
房门被推开，张淑华捏着揉皱的文件递给叶盏卿，叶盏卿接过文件，手指摁在纸张湿润处，慢慢翻动检查。
在指出几处错误后，文件被全微一把夺过，然后纸屑如同雪花一般飘在整个房间。
“全微！你到底想干什么！”
“啪！”
一个巴掌猛地落在她脸上。
张淑华抬着手看着自家女儿不可置信的眼神，只感觉像是有人把自己的心挖去了一角，嗫喏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全微捂住脸，胸膛剧烈起伏，眼泪肆意淌泄，“妈！那是我爸啊！她！”全微指向叶盏卿，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怨恨“她没有一丝惭愧，没有一丝愧疚，我爸在她眼里，就只是几张纸，几个臭钱就能解决的麻烦，我爸在她眼里，就是草芥！”
“全微！”张淑华痛哭起来，双手用力掐住她的手臂，“算妈求你了好吗？别闹了，别闹了！”
全微死死咬住牙，身躯颤抖着，哭声从嘴里泄出。
成峰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叶盏卿的表情，叶盏卿对上成峰的眼神，忽的轻嘲一声。
全微顿时猛地抬起头，愤恨的瞪着叶盏卿。
叶盏卿拿出备用文件，说：“全微，你知道来榕市读书，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全微红着眼睛看她，咬住牙关不回答。
“意味着你能接受到远超普通人的最高级教育资源。”
“你知道把你的学籍从大河县转到榕市需要劳动多少人，把成绩平平无奇的你塞进一高的要走多少关系吗？”
“我不在乎。”
叶盏卿说：“你当然不在乎，但你妈在乎。”
张淑华嘴唇紧咬。
“你妈在跟我谈赔偿的第一件事，就是你。”
“你不在乎，你拒绝进一高，回到小镇子上发愤图强，拼了命的学习，咬着牙上一本或者是重本，上了大学走进大城市开阔眼界，然后努力挤进大厂，从几千块的实习生做到高管，再回报你家人，但你想过，当你有能力照顾你的家人的时候，你家人又是什么情况吗？”
“又或者，你生来在某个领域有着极强的天赋，在未来的某一天被发掘出这份天赋，你能靠着这份天赋改善家庭，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可你一定就有这份天赋吗？”
“全微，你知道你爸要死多少次才能拿到一百五十万吗？”
“三次！”
叶盏卿脸上表情不变，语气却越发咄咄逼人起来，“你一口一句我拿钱买你爸的命，可你爸的命真的值一百五十万吗？”
“你又知道这笔钱对于你意味着什么吗？知道这笔钱对于你妈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对于你奶奶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不知道。”
“你爸去世了，你妈要独自扛起一个家，她不可能让你辍学去挣钱补贴家用，你是全家的希望，她不可能断送这份希望。就算最后你妈犟不过你让你辍学了，高中没毕业的你，又能在竞争如此激烈的今天找到什么好工作？当然，确实有不需要学历的高薪工作，可其中要吃多少苦才能达到人前显贵程度？而这份苦，比起让你读书难道更加轻易吗？”
“你奶奶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的开销，做手术的开销你算过吗？没有这笔钱，在你奶奶病发的时候，在你病发的时候，你妈要上哪儿去弄？去偷？去借？还是去求别人？”
“你觉得不公平，没天理，认为我不愧疚，没表示出歉意，那我要怎么做？跪下来痛哭流涕的祈求着你们原谅吗？不可能的，全微，这是不可能的。”
叶盏卿将文件放在桌上，“你今天大可再撕一次合同，可在这之后，我不会再给你们重新签字的机会了。”
“你们自己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