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营,却是来了位不速之客。
那人似乎无聊得紧,就这么跷着腿,抱着头躺在营帐外的草地上,如初见时那般,嘴里叼着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见到这人,原在马上的二人终是有些坐不住了。
“世子爷!”如蔓翻身下马,脱口而出喊道。
“世子。”萧何意紧随其后。
原是赵子乾来了。
赵子乾本还跷着腿发呆,如今听到这声呼唤,倒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啧啧啧……小爷我还以为你俩要夜不归宿呢,可让小爷我好等。”赵子乾吐了嘴里的草,站起身笑嘻嘻道。
如蔓与萧何意早习惯了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倒也跟着笑了起来。
无疑,许多年未见到他,倒真是有些想念的,如今他出现在军营之中,亦是倍感意外,很是开心。
“世子爷倒与从前一般,还是那个性子。”如蔓与萧何意对视了一眼,继续看着赵子乾笑道,“可今日怎突然来这苍州?”
“哎哟!瞧你们那副浓情蜜意的模样,倒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赵子乾故意抖了抖身子,一脸的嫌弃。
随即,他便解释道:“小爷我是来接大军回朝的,顺便带了些京州的好酒来,犒赏众将士,我也同你们曾在边关从军多年,也是晓得的,咱们将士这些年在此苍州苦战,总归是吃不了好酒好菜的。
如今天下安定,总该大快朵颐一场了!你们放心,我可没那个胆子在皇叔的眼皮子底下溜到这苍州来,这可都是他准许的!”
“原是如此。”如蔓了然道。
“闲话别说了,咱们仨儿可是好久不曾一起喝酒了,今日可得不醉不归!”赵子乾叉着腰,挑眉道。
“好,不醉不归!”一旁的萧何意也起了兴致。
“走走走!小爷我这些年见不着你们的面,可是想念的紧,可得给你们讲讲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赵子乾侃侃而谈,如蔓与萧何意也饶有兴致听着,三人似乎回到了在边关时的那段日子,总是笑着,闹着,那般意气风发,令人怀念。
不需用多少言语去形容他们之间的情谊,只知道终究是深重的。
酒足饭饱后,夜深露重。
似乎今日大家都比寻常多喝了一些酒,不止是暖意更甚,目光所及,皆是一片虚幻,更显得月光朦胧不已,夜色缠绵悱恻。
“如苏!今日……今日小爷我要同你睡!我要同你叙叙旧……”赵子乾已有些神志不清,直拉着萧何意的手,要往他身上倒。
萧何意无奈地推了推赵子乾,只觉得自个儿的脑子已有些昏沉,却仍是撑着身子故作镇定。
许久,那赵子乾似是讲累了,又或是撑不住了,便睡了过去。
“不如先将他送回营帐罢。”
如蔓算是最为清醒的人,她望着面前狼藉的一片,烂醉如泥的赵子乾,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嗯。”萧何意站起身来,扶住了赵子乾,然他自个儿都有些醉意上头,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身子。
夜里凉意总是越来越深,一阵风吹来,酒意能减少许多,亦是能让人清醒几分。便这样,萧何意有些不稳地扶着赵子乾,如蔓站其身侧。
三人隐匿在夜色之中,分外和谐。
安顿好赵子乾,如蔓二人走出帐外,并肩而行。
“今日我送你罢。”如蔓看着萧何意,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
萧何意的眼因醉意未消仍有些泛红,他愣了愣,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会儿,他牵住了如蔓的手,微微笑道:“好。”
营帐内有些昏暗,二人走进时,带起的风令油灯上燃着的火光摇曳不止,连影子都微微颤动。
“你好好休息,我……”如蔓话未说完,却被萧何意紧紧地拥住。
他向来不善言辞,所有的话,只能随着这醉意化作一个拥抱。
他不知为何突然就生出这么一股子不舍与害怕来,他无法抑制这份不安,只能紧紧地拥住如蔓,似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再也无法分离。
“阿蔓……别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如蔓亦是沉默着,许久,她终是答道:“我不会走,一辈子都不会。”
多年的陪伴,化作心间最初始的那抹悸动,形成挂念,缠绕着,至始至终都不曾淡去。
油灯火光愈加暗淡,世人,也该入睡了。
夜似乎分外静谧,时而有三两句低语,然大多数时候,只能听得清入眠人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划过流星,带着微红的尾光,划破这漆黑的夜空,打碎这长久的沉寂,时隐时现。
它们如此绚烂,又带了几分孤寂,相互抱团取暖,小心翼翼地在这黑夜之中试探。它们不知前路如何,唯有燃烧自己,带来一瞬的意难忘,尽管最后终将沉寂,成灰成泥,结局落魄,两两相忘。
流行坠落,又迎来万千流光,如同烟花在眼前炸裂,在脑中炸裂,震撼世人。
今日的夜色其实很美好。
本是醉倒的赵子乾,如今偏是鬼使神差地醒了过来,他坐起身地望了望四周,似乎还有些迷茫。
也不知此刻是什么时辰了,赵子乾敲了敲昏沉的头,酒意已减了一些。再躺下去时,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知如蔓他们二人可是睡了?
如此想着,他又坐了起来,翻身下床,准备去萧何意的营帐瞧瞧。
外边儿的冷风一吹,脑子轻快了不少,赵子乾抱着胸,慢悠悠走着,不仅能消些酒意,也不会因走得太快时没有防备而摔倒。
可醉的人终究是醉的,他虽是到了,却只在门口徘徊半晌,消了些酒意,终是坐在营帐旁的一块石头上,独赏夜色。
此时早无人影,唯有他的影子被月光渐渐拉长。
他总是放荡不羁,却又如守护神一般。
衣诀飘飘,他一夜未眠。
……
次日一早,如蔓与萧何意发现横倒在石头旁赵子乾,吓了一跳。
“世子爷?昨日咱们不是将他送回营帐了么?”如蔓莫名其妙道。
萧何意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疑惑。
赵子乾似乎听到二人谈话的声响,动了动眼皮,睁开了眼,适应半会儿,又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本想找你们赏月的,倒是看了一夜的流星。”赵子乾打了个哈欠,笑得有些狡黠。
“什么?你在这待了一夜?”如蔓涨红了脸。
突然有想打人的冲动。
“这地上可真够硬的,睡得小爷腰酸背痛的。”赵子乾皱着脸,扭了扭脖子。
随即,他又笑嘻嘻道:“小爷回去睡觉,不用送了。”
“谁说要送你了!”如蔓恼羞成怒。
赵子乾倒也没有再接话,只是一副笑得高深莫测的样子,却也足以让如蔓心虚了。
反正这几日,如蔓是不想再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