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的身子一颤。
大夫人目光中带着冷酷的光芒，她看向谢衡，道：“你先把头抬起来。”
谢衡依言抬起了头，沈彦宁看去，顿时心中又升了三分怒火，谢衡生的白净清秀，眼角微微上挑，虽是个男子，但颇有几分柔和清丽之感，是个俊俏十足的小生。
若说赵姨娘与这样的人私通，倒也能说的过去。
“这帕子，你是如何得到的？”大夫人语气冰冷，但唇边却含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是怡儿给我的……”谢衡紧抿着唇。
沈彦宁忽地抬起一脚，踹在了谢衡身上，怒不可遏：“住口！”
怡儿是赵姨娘的闺名，谢衡当着沈彦宁的面这么唤她，任是何人也绝不可能忍受，哪怕沈彦宁对赵姨娘没有任何情意，但也绝不能允许有人觊觎他的女人。
赵姨娘凄楚地道：“老爷，妾身并不认识他呀……”
“老爷莫要为了这样的人动气，且先让他说完吧。”大夫人微微一笑，又道，“谢衡，那你与赵姨娘又是如何认识的呢？”
谢衡被沈彦宁一脚到了桌子旁，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青紫痕迹，此时闻言，他瑟缩了一下身子：“我与怡儿同是宿安县的人，青梅竹马，自幼相识……”
沈风絮笑了一声。
可不就是方才的那出戏吗？方才没有演罢，现在，才是好戏开始。
“只是后来，怡儿被贵人带走，我跟着戏班子一路漂泊到了京城，却不想，竟在这里见到了怡儿。”谢衡不无凄惨地道，“只是……怡儿已经嫁入了高门大院中，我一介戏子，即便能与怡儿相逢，又能如何？好在……好在前些日子，怡儿想方设法让梨芳班进了伯府中，我才得以日日和怡儿相见……”
谢衡说的绘声绘色，将当初他与赵姨娘的情意娓娓道来，十分动听，若是旁听者，只怕此刻早就有感于谢衡与赵姨娘之间的情意，可在场的却都是当事人。
沈彦宁强压着的怒气已经遏制不住了，他暴跳如雷，一手掐住了赵姨娘的下巴：“我一向带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
谢衡不仅说的动听，且他所描述的故事里，所有的地点人名都一一道来，绝不含糊其辞，更与赵姨娘过往的经历一一照应，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妾身……没有……”赵姨娘含着眼泪，“妾身根本就不认识他。”
“赵姨娘是宿安县人，对吧？”大夫人叹息道。
这一点，赵姨娘想要辩驳却也无可辩驳：“是……可妾身早早地就离开了宿安县，妾身根本就不认识他。”
沈彦宁松了手，恨声道：“管事，去查！把这戏子的来历给我查清楚！”
站在沈彦宁身后的李管事立即应声而去。
赵姨娘的脸颊上被沈彦宁掐出了一道青紫色的痕迹，可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跪在地上，只有泪水从脸上滑落。
屋子里沉寂的可怕，除了沈彦宁粗重的喘息声外，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了。
可，就在这样的坏境里，沈风絮忽然笑了。
“这么说的话……谢衡公子，应该对赵姨娘情深意重，是吧？”沈风絮的笑容十分清丽，仿佛在繁华似锦的时节里中盛绽的一朵牡丹。
她一身素衣清淡，蛾眉宛转，虽是笑着，但眸子里潋滟着说不出的清冷之色，勾着唇畔，看上去异常清丽出尘。
谢衡一时看怔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
“那你为何不为你的心上人遮掩呢？反而要处处置赵姨娘于死地？”她眉梢微微一挑，语气清冽，似江面浮冰般细碎，“你应当明白，此事若是被旁人所知晓，你与赵姨娘，死于葬身之地！”
谢衡知道。
他不仅知道，他还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依然站在了这里。
“我……”谢衡咬了咬牙，抬起头看向沈风絮，道，“我与怡儿的情意，并非生死所能阻挡的，今日即便是死，我也要与怡儿死在一处，绝不分开！”
好一个情深意重！
沈彦宁越发恼怒，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桌上的茶盘都颤了一颤。
“你对赵姨娘情深意重，可赵姨娘却并非如此呀。”沈风絮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若是真怜惜她，又怎么舍得让她陪你去死？你可知道，赵姨娘如今怀了身孕，她若是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将来荣华富贵数不尽，可你却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与其说你对赵姨娘情深意重，倒不如说……你恨她入骨。”
的确。
沈风絮的一番话，让沈彦宁心中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
今日之事，的确颇有疑点。
可大夫人却岿然不动，不论沈风絮如何替赵姨娘辩驳，今日之事，都依旧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只要在沈彦宁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哪怕此事不能证实也无妨。
只消这么一点怀疑，就足以让赵姨娘万劫不复。
谢衡在短暂地默然后，道：“怡儿的孩子是我的，即便等她生下了孩子，也一样是会被揭穿的……”
话音刚落，赵姨娘面色霎时惨白，她喉咙中仿佛有火在灼烧似的，她一把抓着沈彦宁的衣袖，道：“老爷，你万万不能听信他的话啊！妾身是清白的！妾身根本就不认识他啊！老爷，请您相信妾身啊！”
她怀有身孕，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沈彦宁的目光，就在刹那间，变的冰冷刻骨，宛若一柄锋锐的刀子，深深地刺入了赵姨娘的心口，他问：“你说。”
“妾身是清白的啊……”
恰此时，李管事从门外回来了。
他大踏步地走上前来，道：“老爷，戏子谢衡，的确是宿安县人。”
沈彦宁抬手一耳光打在了赵姨娘的脸上。
宿安县人。
也就是说，谢衡与赵姨娘的确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只这么一想，沈彦宁便已经遏制不住心中的怒气，看着赵姨娘怀着身孕的肚子，愤怒地几乎想要提刀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