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几日不见，有点憔悴。
本来他因为年纪尚轻的缘故，脸上那点祖传的阴郁倒也不怎么明显，可现在借着傍晚的余晖一看，再加之凌央自己添上去的宿主滤镜，萧络倒是十足的萧氏气场了。
“呀，多日不见，有没有想为师啊？”凌央摸不准萧络现在是阴还是晴，索性照以前对待他的方式跟他打了招呼。
这倒让萧络不太适应了，要知道两人分别之前，凌央才是那个状态不稳定的，萧络为了照顾师傅的情绪，可是乖巧了不少呢。怎知道这货闯了一趟皇陵回来，是这么一副嬉皮笑脸的面貌。
“没什么感觉。”萧络坦白地回答。
凌央很满意他的答复，这说明萧络还是以前那个萧络嘛，有点臭屁有点倨傲的小神棍。
乖巧本就非他本色，凌央才不指望这孩子能时时维持着照顾自己的态度，但还是戏多地装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好吧。”
“你身上有伤吗？要不要我给你看看？”萧络坐的位置是房间小厅中央的圆桌，桌面上还放了几张纸。
“没，可好了，你在看什么？”凌央走过去扫了一眼，那是洛安邦笔记的复印件，她记得自己确实放在这房里了，位置也不隐秘。
但他也不能就这么进来找了看吧？
“好？你身上的结界都裂了。”萧络抬眼看她，没给凌央指责自己的机会，反而先抱怨起了对方，“你是不是觉得给安一个治疗结界很轻松？”
他右眼边上的图腾还是那个规模，倒没有因为封印破得更开而变大，而且萧络的头发已经脱离了学生头的范畴，有了点刘海，勉强也算遮了大半，越发不显眼——才怪。
就这眼神，这语气，配合着这妖异的图腾，好凶，好怕怕呢。
凌央缩了一下脖子，“不轻松不轻松，您辛苦了，您继续用功，我去洗香香。”
她演完了害怕的戏码后才真的心上咯噔一下，萧络是怎么知道，她身上的治疗结界裂开了呢？
她身上带的结界可是萧寂放上来的，和萧络本人并没有联结，若想要探知也总得丢一波结界编织过来吧，可凌央什么能量波动也感受不到。
他光看一眼，就能知道凌央自己都需要浸入思域才能确认的事实？
萧络眨眨眼睛，大概知道自家师傅在脑补什么，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半块永昼，然后用食指点了一下。
永昼发光凌央其实见过，但它现在可不只是在发光，它都快赶上炸射了。
“行行行，亮瞎了，我明白了，你变得更加棒棒了。”凌央郑重其事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去房间深处的衣柜里拿衣服。
“我先给你补好。”萧络看着桌上的纸张，手指动了动，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凌央。
女孩子怎么可以三天不洗澡嘛，“这倒不急，我先洗澡。”
“你心倒大，我还得争取今晚把阿庆哥救回来呢。”萧络的手指一直在轻轻敲着桌面，看起来不管是修复凌央身上的结界还是治愈午大庆，都不是他现在最想说出口的事。
凌央把手撑在桌子上，“你不是刚把祁成捞回来，需要休息吗？”
“你给我讲讲这里。”萧络推给凌央一张纸。
“这上面没有适合你的东西。”凌央直接拒绝了，还点了一下纸头上的一个标记，“标了小星星的就是我已经看过了的，你现在的程度还不能接触永昼古术，等打好了基础，我会把适合你的古术教给你。”
“我觉得这条我学会了的话，能恢复得快一点。”萧络的表情几乎不可察觉地僵了半秒，显然不太乐意被人拒绝。
“不可冒进。”凌央先是假模假样地端着师傅的身份劝解一句，然后又道，“不是说给你摆了桌大宴，你就得一夜之间全盘吃下，懂吧？”
萧络有点不耐烦，又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反正我能活得长久，不像你们一样？”
“可别，寿命再长也经不起作死折腾，你只是不会变老而已，不是死不了，要不然永昼宿主那么多，怎么一个也没活到现在？”凌央皱着眉头，把手里的衣服放到桌上，自己坐了下来，“你爸找你谈过吗？”
她可想洗澡了，真的，但还是忍住了把自家小徒弟摆在了优先位。
“我爸我伯我叔，都。”萧络把推出去的复印件收了回来，又看了一次。
“那我就没有再装家长的必要啦。”凌央指了一下对方手里的纸张，“该让你懂的我都会教给你，不该让你懂的，等你过一阵子，也有能力自己搞清楚。”
萧络咬了咬嘴唇，“你早前也对我说过差不多的话，但你其实根本没教过我什么。”
“哎哟哟驴肝肺啊喂。”凌央抬手敲打心口，做出一副心肌梗死的模样，“等你长大了，或者我作古了，你总会念着我的好的。”
“人死了，大家就只会念着他的好。”萧络表情平静地回答。
那不一定，洛安邦都死几年了，大家不就正在轮流证明他的坏嘛。
凌央歪了歪脑袋，觉得以萧络的阅历大概讲不出刚才那番话，所以学着祁成朝他打了个响指。
“干什么。”萧络眯了眯眼，凌央比了个打响指的手势，但她没打响。
凌央倒不尴尬，自家徒弟，不算丢脸，“你还年轻，要求你做到心境稳若泰山，确实很过分，但也正因为你年轻，你有足够的劲儿，可以抵抗永昼的侵蚀。”
萧络不语。
“咱不求做到先圣那个地步，反制永昼什么的太逆天。”凌央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咱就规划一个比较踏实的路线，和平相处。”
她恰巧有稳住自己思绪的丰富经验，而萧络的老爸之所以让他跟着八六一，大概也有这层考虑。一个高中生要如何迅速成长为一名能担起责任的永昼宿主，确实，没有别的人比特殊小队更有发言权了。
他们也曾是小屁孩，也曾啥也不懂，但基地需要可以独当一面的队伍，他们也便急速长成，担起了身为精英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