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皇子妃生下死婴的消息传出宫,顾清漪被吓了一跳,连忙招来周大夫问诊,得到腹中胎儿一切健康,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虽然她和颜舜英有仇怨,但是同作为母亲的,听到孩子死了,她还是为此感到难过。
过不了多久,顾清漪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因为秦王回来了。
她又惊又喜,扶着肚子迎上去,看着他因为消瘦而更显坚毅的面庞,心疼得不行,红着眼看他,“昨日有下人看到你押送废太子宫人出城,我就想着你今日能够回来,果然,你终于回来了。那件事是什么章程,废太子一家被赶出宫,你是洗脱嫌疑了吗?”
秦王把手覆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磨搓着,牵着她的手往内室走,“你别当心,父皇已经查明真相了,废太子和皇后一个都跑不掉。”想起他被谋害身亡的母妃,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深沉。
顾清漪只当他被陷害心情不好,连忙让人把小团子抱过来,“小团子,看看这是谁回来了?你还认得吗?”
小团子窝在杨嬷嬷怀里,歪着小脑袋盯着秦王看,半晌才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喊着,“爹爹!”
“乖女儿。”
秦王的脸色立马由阴转晴,抱起小团子亲个不停,略带胡茬子的脸扎得小团子嫌弃得不行,小手不停拍打着秦王的脸,偏偏秦王还不在意,逗孩子逗得不亦乐乎,还真是一对冤家。
顾清漪看得哭笑不得,心疼得不行,她不愿意看到女儿被欺负,也心疼秦王被打脸,连忙把小团子夺过来,嗔了秦王一眼,“你就爱逗她,昨日是不是没空梳洗?我让人准备了水,先去梳洗一下吧。”
看,连胡子都没刮呢。
秦王昨晚确实没空,回宫复命后又碰上大皇子妃生下死婴,皇后不管事,废太子昏迷不醒,颜舜英生完孩子后脱力昏迷了,下人只得禀报到皇上那儿,他不得不又料理了一桩后事。
想起被小棺材装起来埋掉的婴孩儿,秦王脸色有些沉,因为是夭折,连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只是无声无息地埋了,实在让人糟心。
看了看顾清漪的小腹,他觉得有些晦气,便添了一句,“准备些艾叶,去去晦气。”
“我早就想到了,你平白无故地被诬陷,晦气的很,正好洗一洗晦气。”
顾清漪把小团子交给杨嬷嬷,亲自推着秦王进了浴间,都是老夫老妻了,当着面宽衣解带根本不是事儿,偏偏秦王扭捏了半天,就是不脱衣服,反而劝着她离开,“浴室地滑,若是摔了就不妙了,你快出去吧。”
顾清漪根本就没想久待,只是站在那儿接个衣裳,好拿出去让下人洗了,但秦王这副模样让她察觉到了异常,以往他身上有伤,岂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脸色一沉,“你受伤了?”
秦王顿时苦笑,他身上但凡有丁点儿动静,都休想瞒得了她。
昨日被打了板子,虽然是皮肉伤,但也是青肿了的,但他爱面子,即便是肿痛也忍着,还骑了马,可不就更严重了么,难为他还表现得和平常一样,连皇上都忽视了,他和废太子一样挨了三十板子呢。
伤处毕竟不雅,他不愿意让顾清漪知道,但是在她灼灼的目光逼视下,不得不承认,“被父皇打了三十板子。”
顾清漪二话不说就上前解衣服,然后就看到青肿淤血的伤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你身上不是常年带着药吗?为什么没上药?”
皮下都结血块了,一看就知道没活血化瘀。
秦王没有说话,顾清漪才反应过来,受伤的位置尴尬,秦王不方便上药,也不愿意让宫女太监侍候,可不就是忍着吗。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从他荷包里取出金疮药,“别动,我给你上药。”
秦王看她挺着大肚子,实在是心惊胆战,连忙制止她,“你别弯腰,回去内室等着吧,本王顺便沐浴一番,等会儿再回去给你上药。”
顾清漪想想也是,勉强听了话,等到秦王沐浴出来,让他趴在炕上,她手上涂满药膏,使出全身力气替他活血化瘀,憋了一身的汗。秦王也像她似的,红着一张脸,但不是累的,而是尴尬的,虽然夫妻两亲密无间,他也不愿意让自家王妃搓他这般尴尬的地方。
等到顾清漪停了手,他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把裤子穿起来,主动打了一盆水替她洗手,一边用巾子擦着她的手,一边说道,“这种力气活不用你做了,本王是不习惯宫中的侍候太监,自己人还是使得的,改日让下人擦药就是。”
秦王也是有侍候太监的,侍候得也尽心,顾清漪担心自己力气不够大,淤血没能完全化开,终究还是应了下来。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一定要让人擦药,不许忍着,我会找人问的。”
秦王连连点头,下了保证,这是才终于揭了过去。
秦王回来,秦王府像是有了主心骨,原先顾清漪为了能让他出来,找了门下的智囊团谋划了许多注意,这会儿秦王也得见见他们,一是安了他们的心,二是把废太子安插进来的人踢出去。好在废太子那些人品级不怎么高,也不受信任,倒是没有泄露出什么机密之事。
解决了一些细碎的麻烦,还有个大的麻烦在等着。
封鸣已经抵达凉月城,还与武安侯联系上了,废太子之前送去的人都在武安侯府上住着,目前没有什么动静,倒是匈奴王庭那边开始练兵、征集粮草骏马,眼看着就不安分了。
形势越来越严峻,秦王整日都在研究从废太子密室里得到的书信,就算是手下的智囊团也看不出端倪,他只好带回去内院,在顾清漪看书时也拿出来看,倒是让顾清漪好奇起来。
”这是什么信?你都捧着看了好几天了。”
秦王把信递过去,“废太子和匈奴人联络的信件,我们都怀疑上面用了某种藏字密码,一直研究不透,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她心思缜密,才智又不输于男儿,许多他们没能看透的事,她转变一下思路就想出来了。
顾清漪杂书没少看,各种话本更是看了不少,旁门左道比秦王还要熟一些,像这种藏字密码的把戏,与江湖有关的话本有着不少,便道,“若是藏字密码,一般都是那么几种,若是双方早就约定好落字的方位,依次填充,那就没办法了,但看这封信,明显有不少数字出现,或许是可以猜测是页码和行数,只要找出准确的书来对照翻译,结果就能出来了。”
也不是没有人提过设想,但是天底下的书何其多,找起来都要费一番功夫,但这也是一种可能,秦王已经安排了人选了书对照,至今没有结果呢。
顾清漪细心,想得更多一些,“如果是对照密码,想必是双方都有这本书的,匈奴人文风不盛,又不尊礼教,手上的书怕是不多,这个咱们无从判断,但是废太子那里还是能看到的,王爷可曾注意到,这封信出现的地方,可曾发现什么特别的书籍?”
经她这么一提醒,秦王立马就想起当日搜查之时的不对劲来。
因为当时要替皇上找解药,再加上秦王也想找出废太子和匈奴人来往的证据,搜查得格外仔细,书房里放了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其中就有一本歌颂匈奴人的诗集,这原本是匈奴人岁供时献上来的,秦王自己也有一本,因此在太子密室里发现,倒是没怎么注意,现在一想就觉得不对,普通的一本诗集,何必放到密室里去?
他顾不上多说,奖励地在顾清漪额头上亲了一下,立马去了外书房,连夜召集门人拿了诗歌对照,果然有了结果——若不是有顾清漪提醒,他们谁会想到这么偏门的一本书?
只是包括秦王在内,所有人都没能因破解了密码而欣喜,实在是上面的消息太过惊心了——匈奴人来信,秋日进犯凉月城,向废太子索要边关布防图和守边将士人员安排!
秦王终于知道,废太子派去凉月城送家书的人是做什么的了。这些人不仅仅是调查凉月城实力布局那么简单,等到匈奴人进犯,他们怕还要里应外合的。
谋士们面面相觑,其中有人道,“主子,此时干系重大,还是要禀告陛下才好。”
确实如此,现在满朝上下都当匈奴人已经投降和谈,根本没预料他们会在今年秋天进犯,和对方的早有预谋相比,自家人被打个措手不及,到时候粮草供应不上,又有内应捣乱,情势很是不妙。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私以为这则消息告知武安侯戒备就可以了,陛下中毒后元气大伤,现在才堪堪逼出毒素,身体还没好,乍一知道这消息,气出个好歹来,便陷主子于不孝了。”
亲儿子通敌卖国,任谁都会生气,昭明帝如今的身子脆弱得很,若是有个万一,担责任的就是通报消息的人了。
秦王皱了皱眉头,采纳了前一个意见,“本王明日进宫一趟,等到匈奴人进犯,皇上总能收到消息的,还不如现在有了准备,不打无准备之仗,咱们的胜算也能大一些。”
至于昭明帝会不会气个好歹来,还真是不好说,但秦王相信皇上,他当初也是跟着先皇一起打天下的,现在虽然老了,但也不是外人想象中那么脆弱,更何况,他与废太子已经没有多少父子情了,就算是生气也是有限的。
谋士们左右不了秦王的决定,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